“是！”
楚斐初时也有些愕然，但是略一思量之后，便直接起身，卸去铠甲兵器，向帐外走去。
“你们其他人可考虑过这些？”
敖珏颇有些满意的点点头，对楚斐的态度而满意。随即再看向其他人，出言再问。
“想倒是想过一些，但恐怕还没有文斓想的多。敢问敖帅，兵马囤积城中，与开赴边境，所需钱粮具体有何差别？”
众人此时一时被敖珏的严苛所摄，没有想好要怎样去回答。但是叶辛却是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
对于雪灾情况，他们方才到来，自然不可能有全面的了解，即便是哲琅城那边也是没有这些全面的消息，可供参考。但他们不可能不考虑到整个北方战线的情况，这一点无论是他还是楚斐、亦或者其他人都会想到。
可在他，或者说在他们看来，既然天灾突至，即便他们没有任何动作，綦国一方也绝对是会有动作的，与其被动应付，便就真的不如主动出击，掌握战局的主动权，即便是彻底掀开北境大战，也应该是他们有优势。
但这一点他没有现在问，打算等楚斐回来再一并请敖珏解惑。
可最让他不明的是敖珏所说的钱粮物资之事，现在整个乾西边军都驻扎在此，不是一样需要消耗钱粮物资？如此，整体压上边线，给綦国一方施压，又有何区别？
“苏司马，你可明白何处不同？”
敖珏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了苏云轶。
“在这里边军算是驻扎，一旦开赴边线，便已算是备战，军饷和日常餐食都要按战时增加，远超寻常驻扎之时。而且边线漫长，从这里奔赴各地边线可守之地，途中亦有大量耗损，都会增加后勤负担。三者还要加强边线各地巡防，以及派斥候探索地形、清理敌军游骑等等，亦是会照成兵马钱粮耗损。
但是末将想不明白，这本应便是我乾西边军应为之事，各地驻防和清敌，总是需要为之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似乎也更应该如此作为，即便不进攻綦国，也应更好的防范对方掠境才是。”
苏云轶既然早已知晓自己将就任何职，自然也不会全无一点准备，他这个都护府司马，也将主管军械粮草之事，苏长晟也是请人传授他不少事情。可正是如此，才让他更加疑惑，所以也是直言问出。
“二十军棍已经受完，请敖帅示下。”
这时楚斐也走了回来，二十军棍之后，后背以满是血迹。但是他只是面色有点发白而已，入得帐内，仍旧是拱手一礼，好似不知后背牵痛一样。
“可服气？”
敖珏直看向他。
“自然服气。没有根据切实情况，便随意言策，该罚。”
楚斐认真的点点头，应下这个处罚。
“你的位置，需要你思考的更多，比任何军士，哪怕是比我都要思考的更多，因为你是我的副手，还得替我查缺补漏，思考可有不足之处。所以今日二十杖，当以为戒。”
敖珏眼中满意的神色更浓了一些，点点头再告诫一句。
“至于你的问题，也简单。这确实是我乾西边军应为之事，但是实际情况呢？可曾考虑清楚？
这一条边线上，与我中原数州边境并不相同，甚多地方其实是没有戍守的必要的。直接将各村寨百姓收拢城中，城池之中皆有府军留守，固城据守已然足够。其余地方小股军队巡剿零星之敌便可，何必牵连大军整体出动。”
随即敖珏又看向苏云轶，回应他之前的问题。
乾西都护府，或者说原本的东方商路地域，这整条边线适宜人生存的地方，并不是跟中原各州一样处处皆是，防范好宜居之地，其他地方的防卫完全没有必要大动干戈。毕竟这些地方綦国能进来的也只是小股军队，大队兵马的调动，是不可能瞒得住的。
所以何须调动整只边军前压，徒废更多的钱粮物资和人员，合理分配才是最好。这样他们也能留下更多的人手、精备神完的人手，以应付随之可能会发生的任何可能。
“这是这一次雪灾的具体情况，你们传阅一下。”
之后敖珏取出一摞明显是已经整理好的信笺，交到了楚斐手中，让他们翻看。
“这么严重？”
看过之后，众人瞳孔都是一缩，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雪灾远比他们知道的要更严重的许多，而两国形势，也必将随之发生巨大的改变，大战的到来，绝对不远了。
因为这一次雪灾乃是从胤国东部冰雪平原发起，那片一到秋冬季节就根本无法存人的地域，在雪原也即将度过凛冬之时，迎来一场风暴，从北方沧溟海席卷而来的寒流漫过了寒断山脉，侵袭到整个草原的范围之内。
而整个砮宛王庭，因为已经是寒断山脉的末端，寒断山脉的阻隔作用，远不如其他地域，所以显得更加严重一些。可这不意味着元臻金帐和哲利安王庭的受灾情况就更弱，他们是有寒断山脉的更多阻隔，但是他们的位置也更靠北方，距离冰雪平原和北方沧溟海也更近。
而且据辽北边军的传信，现在哲利安王庭的雪都还并没有停止，情况还在持续恶劣下去。
这场雪灾将整体影响到綦国的民生，人且不说，便是大量的牲畜都将被直接冻死，影响整个草原上牧民们的生计。
“战事必将直接打开，大乾还有整备的闲情，但綦国已然没有了，这一次他们将背水一战，不然只会更加衰败，更加难以抵挡大乾的兵锋。”
敖珏再道一句。
这样的雪灾并非第一次出现，二十多年前乾国北征时，便是同样遇见过一次。那一次大乾北征军队虽然几乎都被冰雪永远留在了草原上，但是綦国同样也是元气大伤，让得乾国有了更好的发展时机，有了今日这般强盛的基础。
但是那一次綦国已经先被打了一大通，即便最后大乾的北征以失败告终，可他们也同样没有再战的实力。这一次却不然，綦国也同样准备了很久，而且生计困难的情况下，他们也将爆发出更强的战斗意志，更大的破坏性。
天地的力量，让得大乾将更早的开启这一战，面对更加凶蛮的敌人。他们虽然只是刚刚建军，但要考虑的也已经不是仅仅他们这一地，而是真正要考虑到整个战局。
“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尽快清扫整个都护府境内的残敌，所有不臣服势力全部拔除。
叶长史，也要尽快整顿好归附各地的情况，尽量将整个都护府化零为整，以备大战安稳，不让我们这里成为敌人主攻的薄弱点。
苏司马，清点好所有现有物资军械，在道路畅通之前，我们将不会再有任何来自中原的支持，你该明白这些物资的重要性，要合理的安排配给。”
敖珏愈加正色起来，直接对着叶辛和苏云轶下令道。
这些事没有一件轻松的，能不能扛得住这个压力，就看这些年轻人的了。而且这也算是他的一个考验，如果他们不行，敖珏会直接传讯朝歌，换更有经验的人过来。原本让他们逐渐适应、锻炼的打算，此时却是已经行不通了。
“楚副帅，你麾下我给你配给两万轻骑，我需要你从哲琅出兵荼伦戈壁，具体计划我不管，但是我要求你带兵给我争取最少两个月的时间，迟滞砮宛王庭集结兵马的动作，最起码要让他们没有能够在这两月之内，直接调兵，全力攻击我们辖地的可能。
而且，你一旦出兵，从那一刻开始，此生你便不准败，我老了，大乾该有一个新的镇军大将军，一个无往不利的军魂。”
敖珏又单独看向楚斐，极其极其的郑重，同样的楚斐也没有再考量、培养的时间了，究竟能不能行，只能靠战火去检验和洗礼了。
而且无论长史还是司马，都有人可以代替，但是他的这个接班人，却是没有那么多候补的人选。并且不再是一时就能扛过去的考验，这个考验将从楚斐接下这个命令开始，伴随着他的终生。不死，便要一直扛下去，再也不得松懈。
二十军棍不是为了打楚斐，而是为了让他记住，从这一刻起他将要考虑很多很多事情。如此才能更好的取胜，保持自己的不败神话。也是如此，才能在最需要他们获胜的地方和时机，斩获一场胜利，去影响战局的走势。
他们不会在帐中运筹帷幄，但他们要在厮杀场上去运筹帷幄。
身在局中有时候虽然能看的更清楚，但有时候也更容易被束缚住视野，所以便要想的更多、更全面，看的更多、更全面。这个道理由他来告知，要比由敌人来告知的好。
“末将领命！”
楚斐同样极其郑重的施礼领命。
他想过会有这一日的到来，也知道这一日必将到来，但是他没有想过会这么快，一点适应和过渡的时间都没有，直接便是需要接过了这个担子。
“让亲兵给你上药，然后随我出去就任。”
敖珏拍拍楚斐的肩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担子有多重，他只希望自己没有看走眼，楚斐能够担起这个担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