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书院 > 穿越小说 > 盛世韶华 > 第五十一章 真的很好
乾历五十六年,七月十一日。

这一天朝歌结束了连续十余日的晴好天气,天空飘起了绵绵细雨,带来一抹初凉,吹响送别炎炎夏日的第一声号角。

今天还是大朝会的日子,不过今天的大朝会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方到巳时,便是将一些事商讨、汇报完毕,散了朝。

而楚斐与相熟的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便是向着宫内走去,准备去负荆请罪。而且为此他也已经做了些准备,让宫内轮值的御武堂成员替他准备好了荆条。

所以他又一次在宫城门外便褪去了上衣,背着一捆粗粗的荆条,在汪承喜的引路下,向着紫元阁走去。

“罪臣楚斐求见陛下。”

来到紫元阁外,楚斐躬身对着门内朗声求见。

“进来。”

叶藉平淡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而汪承喜则是替楚斐打开了紫元阁的大门,让其入内。但是他自己却是并没有跟着进入,大门一关之后,紫元阁内,只有叶藉和楚斐两人而已。

“罪臣楚斐,为昨日所为特来向陛下请罪。”

楚斐这一次双膝跪地,将背后荆条取下,双手上托,高高的递向叶藉。

虽说是跪天、跪地、跪父母师长,大乾并没有跪君王这一条规矩,但是向人请罪,那态度就要诚恳。无论是叶藉还是其他人,或者是不是君王,既然负荆请罪,那就要拿出最大的诚意来。

“呵!那你倒是说说你昨日何罪之有啊,朕怎么不知道呢?”

叶藉嗤笑一声,目光却是不看向楚斐,仍旧是翻阅着手中的奏折。

“臣不该选择当时那个场合和时间,对陛下提出那个请求,以言语胁迫陛下,让陛下不得不将哲利安赫歌赐婚与臣。”

楚斐仍旧举着荆条,垂着头,一字一句的认真回道。

“呵呵。哲利安赫歌早就死了,朕又怎么给你们赐婚呢?莫不是楚卿被雨淋的傻了不成?”

叶藉也是仍旧不看楚斐,冷笑一声再说一句。

“陛下啊,臣真的知错了,您就拿这荆条使劲抽臣一顿还不成吗?您这样,臣心里没底啊。”

楚斐登时苦笑起来,知道这次叶藉是动了真怒了。对叶藉他也是感激的,不管叶藉是因为叶辛也好,因为其他的想法也好,对他之前种种不当行径的包容是真实的,对他的看重和支持也是真实的,这就应当感恩。

“你知道个屁!到现在你都根本不知道你错在哪!”

叶藉登时就是一本奏折砸在楚斐身前,怒声指着他喝责起来。

“那您说说呗,臣一定改,再不敢犯!”

楚斐登时就有些懵,因为他不知道除了这个,他错在哪了。但是叶藉的态度也让他,心中轻松了一些。不是他是受虐狂,愿意挨骂。而是因为这样的叶藉,说明并不是不能原谅他的,也没有准备放弃他,还愿意和他说上一说,训诫一番。

“无论她是哲利安赫歌也好,其他人也好,朕其实都并不看在眼中。当初将她劫回朝歌,而不是任由她去胤国,只是太子和苏相他们的想法而已。若是一个女人就能阻挡朕的大业,朕又何谈什么君王,何谈去攻灭綦国。

现在也是一样,所有对她的猜忌也好、防范也好,都并没有朕的份。同样的朕也不会去因此牵连到你。你们能有这个缘分、这个情谊,朕也替你高兴。

如果你直接来找朕说,朕也同样会成全与你,而且会真心的祝福你们。

但是你却从来没有信任过朕!你将朕当成了一个善于猜忌的君王!朕就这么不值得被你信任吗?还需要你在有外人在的情况下,选择那样一个时机、一个借口,逼朕去答应下来。这就是你的成长吗?这就是你跟那两个老狐狸学到的吗?你们都将朕当成什么样一个人了!”

叶藉绕过书案,来到楚斐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继续怒而开口。

他的气,并不是因为楚斐要和哲利安赫歌在一起。甚至是楚斐以言语逼迫他答应下此事,赐婚他们,都只占了不大的一部分。

他更多的怒意,是楚斐、是苏长晟等等这些他看重,并引为臂膀的人,不信任他。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君王去对待,而不是他们彼此之间的那种朋友、亲人的关系。

他是一个帝王,一位君主,权术是他必须要有的东西。但是他同样是一个人,他有着自己的情绪,也想要他可以交心的人。他以往以为他们是这样的,算是跟他亲近的人。但是现在他却知道,并不是这样。

在他们心中,他还只是一个帝王,一个需要去猜度心思、左右权衡,才敢去开口的君主。他不想和过往及现在的其他帝王一样,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他也想要有真的信任他,愿意跟他说出心底话的人。

所以他对以往楚斐在他面前一些孩子气的、痞赖的举动,并不反感,反而有些喜欢。但昨天他失望了,尽管随后楚斐宣誓的举动,已经是在向他致歉,他稍微消气了一些。

可他也同样知道楚斐并不是因为他最在意的事致歉,而是楚斐认为的他会最在意的事在致歉,这让他心中其实仍旧怒意深存。

“可陛下,您是君啊。”

楚斐苦笑更甚,一为君、一为臣,这个关系一定,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他们又怎敢不去猜度一二他的心思呢,事关身家性命呢。

“滚你大爷的!这会儿知道朕是君了?”

叶藉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却仍旧一脚踹了出去,这一次他可没有收力,直接一脚将楚斐踹倒了滑退两步。

别人也就算了,就这个货,插科打诨的时候,言语胁迫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他是君了?现在来说这个了?

“跪好。”

楚斐这一次仍旧在躺在地上直哼哼,但这次他没有装模作样,而是真疼。可叶藉却没打算就这么算了,指了指身前的位置,又让他跪回原位来。

“陛下,臣一会就告诉御史去,让他们弹劾陛下爆粗口。”

楚斐撇撇嘴,又跪回了原位,然后贱贱的皮上一句。

“少跟朕贫。”

叶藉没好气的又踹上一脚,不过这一次没有用力而已。一脚踹出,他的气其实已经消了很多了。也可以说楚斐现在这个态度用的很对,这让他感觉很轻松,而不是整日的板起威严和架势。

“不贫了。臣这次真的知错了,以后绝不敢再犯。”

楚斐连忙点点头,再次认错,而且态度十分诚恳,一双虎目对视向叶藉,非常郑重。

“你和朕相处虽然不多,但是接触下来,朕其实很喜欢你的性格,跟朕当年在军中的时候很像。而且你跟四郎是结拜兄弟,朕也就拿你当做子侄对待。这不是在虚伪的言说而已,而是朕打内心便是如此想的。

在朝堂上咱们是君臣,可是私下里,真希望你也能当朕和其他人一样,是可以信任的叔父,有什么想法也可以直接来找朕说。而不是自己去猜来猜去,考虑这、考虑那的。

而且日后四郎也很有可能成为帝王,即便只是太子,他也是君,你们私下不也一样嬉笑怒骂毫无顾忌?怎么到朕这里,就成了另一番情况了呢?

曾经的朕和陈节那老货他们,也是无话不谈的兄弟,可以同赴生死,相互笑骂。但是自从朕成了这个皇帝,他们承袭了国公位,这种情况就再也不在了。朕并不希望如此啊,当初的情谊也不应该变啊。”

叶藉伸手拉起了楚斐,然后有些怅然的说了起来,说到最后甚至语气尽是叹息之意,也摇了摇头。他是在怪楚斐,但又何尝不是因为楚斐,将他这些年心中的憋闷之情,和不满之意尽数勾了起来呢。

同样的他提及叶辛,并不只是跟自己做出对比,更是希望楚斐可以一如既往的保持对叶辛的这个态度,当做兄弟而不只是君王的态度。他失去过,他不想儿子将来也和自己一样失去。

因为叶辛和他很像,也是重情重义的人,而不只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君王。如此,自然也就不想他重蹈自己的覆辙。

而楚斐似乎是叶辛最不容易失去的那个人,因为他也看得出楚斐哪怕在面对他时,也要比其他人更轻松、更不会有太多的顾忌,君臣的身份之别,在楚斐这里也更淡一些。这才是他跟楚斐这番交心长谈的最大原因,他要替叶辛先埋下楚斐这颗种子。

“确实不应该变。文斓向您保证,以后对您、对十二哥,文斓皆不会变。”

楚斐点了点头,他这一刻似乎才真的了解了这位帝王的性子一些。这一对父子真的很像、很像。

随即他也做出了自己的承诺,这一次他自称文斓,而没有再用臣这个字,也没有提及陛下和殿下的尊称,而是用了您和十二哥,以此在向叶藉坐着保证。

今后在外、于公,他们会是君臣,恪守礼节、规矩。在私,他会将他们当成和其他长辈和兄弟一样的存在,不会再多去猜度什么帝王心术。

他其实是一个算得上简单的人,所有的复杂,都是因为环境所致而已。既然叶藉开口,跟他这般说了一场真心话,那他也决定简单一点,就按照他的本心去做便是,不再多考虑其他。

“好。这是你和我的君子之誓。”

叶藉罕见的换去了他其实也早已习惯的一个自称,对着楚斐立起了自己的手掌。

“乾国真的很好。”

楚斐伸出了自己的手,定下了这个君子之誓,然后心中这般道了一句。

除去个别人之外,他看到的大乾,看到的大乾君民,其实都如此的可爱。或许这样的叶藉并不是一个君王应有的样子,但是真的很有人情味,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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