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当我死了吗?”
一声气急败坏的愤怒声音响起,梵妈妈一个箭步挡在兄妹两人的中间:“我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你们就吵得不可交加,如果我真的是死了呢?岂不是要把屋子都拆掉?”
“如果待您百年归老后,”梵天心撇开视线,轻声:“我根本不想再回到这里,免得看到这些人恶心。”
“你说什么?”
梵天远做生意不行,听力却是好得很,放下来的巴掌又举起来,隔着梵妈妈往这边扇过来:“再说一遍?你说谁恶心了?问你借几分钱是恶心吗?你小气的样子才是最难看的!”
梵天心留意到妈妈的眼眶已经变红,正打算忍下一口气不再理会大哥,结果听完他最后一句话,她怒极反笑,端出在职场上淡定讽刺人的那一套出来。
“借?你如果是有借有还的才好说,但你的这些年来都是有借不还,你借钱的还想装大爷?”
“特么的!”
梵天远被她气得暴跳如雷,连粗鄙的话都骂出来了:“我一共借了你多少钱?你说,我立即全部还给你!”
她凉凉的说出一个六位数的数字,他立马噤声。
“奶奶的!”
“奶奶很多年前就在下面乘凉了,”梵天心指指地下:“你别惊扰她老人家。不然我担心奶奶大半夜的都会拿拐杖上来打你。”
梵天远又想动手,被梵妈妈推着拖着拉上了楼。
她坐下来,配着楼上时不时传下来“嘭、嘭”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大嫂骂人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
吵架真费口水,喉咙干死了。
梵天心大口大口地喝着凉透的杯中茶,刻意忽略心底那处苦涩的感受。
--
十来分钟后,楼上的动静消停下来,妈妈也下来了。
“天心,”
梵妈妈看一眼她杯里的茶水:“这是早上泡的茶,你怎么还喝?”
“不碍事,”
梵天心冷淡答道:“凉点才好,消火。”
“唉!”
梵妈妈深深叹口气,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边:“对不起。”
“妈,您不用道歉,错的人不是您。”梵天心顿了顿,又接着说下一句:“您只是纵容他。”
八十年代的家庭似乎都有重男轻女的毛病,她家里当然也不例外。
她一个姐姐、一个哥哥,自小开始,爸妈对哥哥就是特别重视,说句严重点的话,把他当做祖宗般养。活不用干,衣服穿新的,吃要吃好的……她家里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爸妈的收入堪堪只能维持日常开支,可要是大哥说想要什么,妈妈是必定会想办法去成全的。
因为她老是说:
“你哥是大男人,自尊心是比较重的,我也知道他想做生意还雇人是不对,不过男人哪里做得来这些功夫?”
梵天心喝茶的手一滞,半天后把杯子剩余的凉茶水一口气灌进肚子里。
是,是,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说的,每次家务都是她和姐姐平摊,大哥从来不用干一点活儿,有好几次她提出不满,妈妈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说的:男孩子哪里会做家务?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哈?不会还不学?
她还不会当秘书、当助理呢!这些年来还不是凭着一股韧劲熬着学会了?
真的以为她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她早出晚归,为了一个项目连续三天三夜没合过眼的时候,她做错一点事,被上级客户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她、她在公司里遇上龌龊事的时候,又有谁怜惜过她?
家里的人都只看到她光鲜的表面,都以为她赚钱很容易,永远都不肯学会长大养家,还动不动就把手伸过来。
哈!
她如果是靠张开大腿赚钱的,那就真的来得轻易!!
梵天心气得肩膀微微颤栗,要很用力、很用力才勉强克制住心里的一团窝火和愤怒爆发出来。
“妈,”
音调始终是有点变了,她吸口气:“您不能一辈子都这样纵容大哥,他是男人、是爸爸,该要承担的责任必须要他学会!”
“这事我知道,急不来的。天心,”妈妈点头又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就是一股牛脾气,如果逼得太紧反而会不好,让他慢慢来。”
“还要慢到什么时候?”
梵天心的声音骤然提高:“您这句话几年前就说了,他还要慢到什么时候?!他就是懒惰,没有上进心,得过且过!”
而且这些都是您一手纵容下来的!
梵妈妈眼眶通红通红的,眼泪看着掉下来:“如果你爸还在的话……”
“不说了,”
梵天心粗鲁地“啪”一下打开手袋,打断妈妈的话,从手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两万多,您拿去帮他还掉余款,剩下的钱留着当伙食费。记得,”
她加重语气,严肃的:“这张卡绝对不能让大哥拿去!”
--
回到出租的公寓,已经是半夜。
梵天心缓缓地从米白色的沙发上坐下来,有气无力,身上的气力就像全被抽干。每次回家说到那些操蛋的问题,她就会连续沮丧好几天。
可明天还有一个会议要开。能不能任性一次推掉呢?
她拿在手里的手机缓缓摩擦,这个时间点俞浩霆还没睡吧。
“早知一定与你分手,最爱往往难以相厮守,爱过你之后……”
她都还没打电话,手机在手里先一步震动起来,同时还不停唱着她用了好久的一首铃声,女歌手的声线霏霏沙哑,分外温暖动听。
梵天心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然后突然的一秒似乎是心有灵犀般,俞峥的名字冒出心头。
分不清是自己想接的还是意念驱动自己接电话的,反正梵天心划开了绿色按键。
“喂,”
梵天心突然想吐血。
打电话来的果然是俞峥——不只拨了电话过来,还是facetime那种。电话接通,俞峥那张清俊好看的脸便出现在了她的屏幕里。
同时,她沮丧糟糕的模样也丝毫不漏的被他看在眼里。
“怎么了?”
他蹙起好看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