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这场高烧，连带上船的两名医生都有些束手无策，该用的药物，该打的点滴，想尽所有办法进行治疗，还是没有起色。
余念终日昏昏沉沉，体温高得吓人。
顾思谅也因此变得喜怒无常，常常喝着一杯水，下一秒水杯就会被砸到墙壁上，瞬间碎成好几块碎片落了一地，吓坏不少手下。
这两天，船上的气压极其低，谁都不敢吭声。
林晓凝忙着联系人帮忙处理季庚鸣的后事，这两天也只是听手下在谈论顾思谅的脾气，准备最后一点事情处理完，收拾下心情再去看看余念。
那晚协助警方端了于睦基地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预感。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傍晚，警方就把季庚鸣血肉模糊的尸体送到她的跟前，她没有哭，只感觉心痛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安排几名手下连夜送尸体回缅甸后，当晚她一个人坐在旅店房间里发呆，脑海里全是这些年季庚鸣陪着她身边的场景。
她的枪法，近身搏斗，全是季庚鸣一手教出来的。
季庚鸣对她来说，不像是个手下，更像是个大哥，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用他的力量去教会她如何保护自己。
现在，她还没能独当一面，大哥就不在了，以后还有谁能教她如何变得更勇敢？
林晓凝就这样看着夜空出神，直到视线变得模糊，抬手去擦眼泪时，还倔强地笑了笑，“每次我掉眼泪，你都会骂我，怎么？现在骂不动了，就要跑吗？”
……
夜深。
医生给余念安排好点滴后，从房间里退出来，看到顾思谅站在走廊里抽烟，便小心翼翼地朝着他颔首示意。
“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一样的体温。”
医生小声地应着，生怕顾思谅会发狂，拿他来出气，连着看了顾思谅好几眼，见他面无表情，这才接着说：“余小姐，她的精神状态不好，是她自己不想好起来……”
“你们就没有别的办法？”
顾思谅的声音有些嘶哑，是好几晚抽烟造成，自从余念不见后，他抽烟的次数比起平常要多少很多。
此时，整个人也显得格外疲惫不堪。
“我们还在想办法，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是需要有人能打开余小姐的心结，或者是让她放宽心一些。”
医生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只有心情好起来，再搭配上治疗，才能好得快一些，不然我们一直都在做无用功。”
“无用功？”
顾思谅掐灭手里的香烟，抬眸看向医生，灯光昏暗的走廊里，他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一般。
“如果是无用功，那我还要你们这两个医生做什么？”
医生吓得说话磕巴，“我……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
这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你下去吧。”
听到林晓凝的声音，医生如蒙大赦，慌忙点头转身离开，跑得比兔子还快。
顾思谅还想伸手去抓他，反被林晓凝拦住，“你闹够了没？”
“这是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顾思谅冷声警告。
“对，余念的事永远都是你的事，别人的事，你永远看不见。”
林晓凝语气多少有赌气的意味，“你也不想想，余念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你一手造成？容琛让你照顾好她，你做到了吗？”
顾思谅一声冷笑，“这件事分明是你们林家人一手策划的，你现在也好意思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就算那天我把余念找回来，我三哥就不会死了吗？”
“林晓凝，你们林家人一个个做事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我早就该看透这一点，是我自私，是我庸俗，才会为虎作伥！”
他扣住林晓凝的手摁在墙上，“在你用我姐的命来破坏计划的时候，我就该带着他们一起拜托你们林家人，你们都是恶魔！”
林晓凝直觉得可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光打嘴炮我也会，别以为我不了解你，就算再给你选择一次，你还是走一模一样的路！”
“你！”
顾思谅钳住她的下巴，狠狠地收紧，“别用你那恶毒的心肠来揣测别人。”
“到底是我恶毒还是你恶毒，好像还不一定吧？”
林晓凝抬起手覆上他的手背，因着下颌被控制住，说话还是有些艰难。
“顾思谅，我们就是同一类人，你就承认吧，在你的骨子里，还是有顾家自私自利的血液存在，当年的顾叔，就是现在的你。”
“你胡说！”
顾思谅怒火中烧，一双狐狸眼覆着明艳的光，反倒是让人心动不已。
林晓凝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怕，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这么喜欢他了？
可惜，他现在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对她剑拔弩张。
她扯了扯嘴角，下颌的疼痛，使得她这个笑很丑。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顾思谅，自从你来到林家，我爸就很器重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着他的眼神在颤动，林晓凝笑得愈发得意，“因为你身上有着和他一样的气息，能为了利益，放下你这颗心脏。”
她的手指落到他胸口心脏位置，轻轻地点了点。
“你这里面什么也没有装，只放着你自己，放着你对利益的衡量。我爸常常跟我说，只有眼里只看见利益的人，才是最容易控制的。”
“那时候，我还不信，因为你很喜欢余念，你并没有因为我是林家小姐，就百般讨好我。”
在林晓凝说话的过程中，顾思谅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小到林晓凝轻易就能拿开，并且握住他的手，而他没有一点挣扎。
“后来，我信了，我爸的眼神还真是毒。”
林晓凝摇头失笑，“余念在旅店失踪那一次，我就看出来了，余念于你，就像当年我妈于我爸一样，利益当前，感情都能断舍离。”
“顾思谅，你没你想象中那么重感情，你只不过是在宽慰自己那颗满是罪恶的心。”
“闭嘴！”
顾思谅猛地甩开林晓凝的手，往后退开几步，“你闭嘴，你闭嘴！林晓凝，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
“我是你的未婚妻，如果我都没有资格，那还有……”
“很快你就不是了。”
顾思谅丢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无论身后林晓凝怎么喊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回头。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林晓凝才无力地靠向墙边，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唇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顾思谅，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