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烟芸一下脾气也跟着上来了，生病着的人，本来就敏感脆弱，她清醒着的时候，已经那么多压抑的事情，现在她都病了，怎么还不能放纵一下？
楚烟芸手脚猛地用力，瞬间把被子全部掀了开来。
沈君寒一直在旁边守着楚烟芸，就是为了防止她这个样子，本来他还挺有耐心在帮着她盖被子，谁知她一个不耐烦，直接把被子掀了。
四年后，他见到的楚烟芸，几乎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影子，在他的面前，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他几乎都快要忘记，那个时候的楚烟芸，多么娇气，多么难伺候了。
可是他一点儿也不讨厌她的娇气与难伺候。
只有你真正喜欢一个人，你才会毫无顾忌地把你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在对方面前。
所以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楚烟芸是喜欢他的，是爱他的。
甚至还一刻卑微地想，就算她不是真心的，就算她是骗他的，如果她能够骗他一辈子，他也甘愿。
然而，他的幸福，紧紧维持了不足二十四个小时，她就那样无情冷漠地打碎他的希望……
他还以为，这辈子，他再也见不到她这样的一面了呢。
沈君寒眸底闪现一丝怀念，不厌其烦地把被子又盖回了楚烟芸身上，而且他的手，不由地抚过她的脸庞，指尖留恋着，他开口的声音，带着最温柔的音色，“小芸，乖。”楚烟芸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内心的焦躁一点点被那抹温柔所抚平，她挣扎的动作也缓慢停歇了下来。
沈君寒仔细地为楚烟芸掖好被角，继而起身，走入浴室，端出一盆凉水，他把毛巾放入，拧干，而后帮着她擦拭着额头渗出来的薄汗。
楚烟芸眉心一直紧蹙着，两道秀眉隆起了小小的山峰，她在梦里，想着些什么呢？这样不安稳……
沈君寒的手指不自觉地落到了她的眉头处，指腹轻柔抚过，慢慢抚平。
兴许是沈君寒的动作带着深深的怜惜的味道，楚烟芸的不安好像真的被赶走了一样，她的唇角无意识地上扬，安静的脸庞上绽放一抹浅浅的笑。
沈君寒看着看着，眼神不仅越发柔和，他的身体微微倾泻过来，轻轻的一吻，落在了她的眉心处。
夜渐渐深沉，沈君寒这些天因与楚烟芸冷战，一直没有能够睡好，此刻房间里安静静谧，他心爱的她又在他身边，他的情绪放松下来，睡意不由侵袭上来。
他连忙摇晃了一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他今晚可不能睡，他要看着楚烟芸，防止她踢被子。
为了让自己精神，沈君寒打算去书房拿几份文件过来看，只是没料到，他才刚一起身，楚烟芸像是能够察觉一样，忽地又不安起来，手一下从被子里伸出来，再次抓住了他的衣服。
沈君寒愣了一下，然后眸底忍不住浮上一丝笑。
生病后的楚烟芸，与四年前还真的是一样一样的，都没有变过。
然而笑着笑着，那一丝笑，又缓慢地被苦涩所取代，如果……如果他和楚烟芸，也能够和那个时候一样，没有变过，那该有多好。
楚烟芸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大亮了。
今日的阳光格外灿烂，光线投射入屋内，一片暖洋洋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袋仍旧一片混沌，浑身软弱无力，动一动都感觉艰难，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意识才慢慢回笼，她这是……真的生病了？
犹记得，她昏睡过去前的回忆，就是听到林大嫂说她发烧了，然后她还给沈君寒打了电话。
沈君寒肯定又要嘲讽她了吧……
楚烟芸眸光不自觉暗了暗，不经意的一个侧头，然后她看到她床边趴着一个身影，她愣了一秒，整个人豁地一下坐了起来，黑眸猛然睁到最大。
她，她这是还在做梦吗？她怎么会看到，沈君寒在这里？
楚烟芸不由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前的一切还是没有变，她好像……并不是在做梦啊……
沈君寒真的趴在她床边睡着，这么说……昨天林大嫂给他打了电话之后，他回来了？然后，他一直在这里照顾着她吗？
楚烟芸看着床头柜处上放着一杯喝到一半的咖啡，还有散落着的几分文件，这一切足以说明，沈君寒昨晚真的一直在这里。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沈君寒，知道她生病了，沈君寒不仅没有不屑一顾，甚至还回来照顾她？他不是很恨她吗？为什么还会愿意照顾她？
楚烟芸知道，有些事情她不应该多想的，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脑袋就开始浮想翩翩了，她定定看着沈君寒，看着他安静的睡容，心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沉睡着的沈君寒，褪去了清醒时候的疏离与冷漠，没了那冰冷的外壳，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的他，她真的真的，好想念那个时候的沈君寒，即使他的温柔是假的，她也甘之如饴。
她的手不由地伸了出去，想要触一下他的脸庞，却又害怕会将他惊醒，她只能隔着极小极小的距离，一点点描绘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唇……
他们纠缠了这些年，沈君寒带给她的伤与痛比幸福要多，可是就算只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幸福，都能够让她心花怒放，情不由己。
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悲哀，但却怎么也改不了。
楚烟芸恍惚间，手一个不小心触到了沈君寒的脸庞上，力道虽然不大，沈君寒却已又察觉，眉心轻蹙了一下，黑眸当即就睁开了。
楚烟芸吓了一跳，那手在一瞬间，迅速缩了回来。
沈君寒黑眸触及楚烟芸的时候，眼神微凝，而后，他猛地直起身体，眼神也一下变得清明。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他本来是想着，在楚烟芸睡醒之前离开的，现在却被她撞个正着……
她看到他照顾了她一个晚上，会不会知道了他这些年，始终还是爱着她？
他其实并不怕楚烟芸知道，只是怕楚烟芸知道了，又会和以前那样，抓着这一点，肆意地践踏他的感情。
沈君寒薄唇紧抿，眼神越发沉了。
沈君寒这么骤然醒了过来，楚烟芸慌乱了几秒，才硬是压下自己的心虚，可是现在他又一言不发的，楚烟芸的心又开始不安起来。
该不会……他知道她在偷偷抚摸他了吧？
不不不，她的手缩得那么快，他应该没有看到才对！
楚烟芸轻咽了口口水，漆黑的眼珠子左右转了转，试图打破沉默，“那个……没想到你昨天晚上会一直在这里照顾我，我还以为，你不会理我呢……谢……。”
还没有说完，沈君寒已冷着声音开口，“我是不想理你，只是逼不得已！”
沈君寒绷着脸，眼神直接瞟了一眼楚烟芸的手。
楚烟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才发现，她的右手竟一直紧紧攥着沈君寒的衣服。
楚烟芸双颊迅速涨得通红，整个人尴尬不已。
原来她生了病喜欢拽着别人衣服的毛病还存在，难怪沈君寒会一晚上待在这里，原来不是他想待着，而是她硬拽着人家。
果然又自作多情了……
楚烟芸的手连忙松开，缩了回来，无意识攥紧被子，喏喏开口，“对，对不起啊……。”
沈君寒知道，此刻他应该转身就走，这样的话，他的心思不会泄露一丝一毫，他能够好好地维护好自己的尊严与骄傲。
可是……他刚才，好像看到了楚烟芸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与……难过。沈君寒整个人的脚步，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地上，怎么也迈不开了。
楚烟芸因为他的话，感到失落与难过了吗？她失落什么？失落他说一晚上的照顾，只是迫不得已？她会因为他的话……失落？
沈君寒不确定，也不敢多想，毕竟她实在太会演戏了，他根本不知道，她的每一个表情背后，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又因为什么目的，想要哄骗他。
楚烟芸垂下眼帘，沉默几秒，又硬是挤出一丝笑，“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照顾了我。”
沈君寒莫名举得烦躁，他从来看人都极准，唯独楚烟芸，他根本看不透她的心里在想着什么，越是在乎，就越会失去判断力。
楚烟芸贝齿轻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还是低低声开了口，“我，我很开心。”
如果是之前，她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绝不会在他面前显露她一点点的心思，可或许她在病着，感情本就有些不自控，又或许……当她睁开眼睛那一刹那，看到守护在她床边的沈君寒，时光仿佛倒流了般，她好似看到了四年前的沈君寒，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守在她身旁的。
他回来看她，照顾她，即使他不是因为关心她而照顾她，她还是很开心。
开心……
这两个字缓慢传入沈君寒的耳中，沈君寒黑眸豁地一下看向楚烟芸，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了。
楚烟芸因为他的照顾觉得开心吗……
“像以前那样，我病了，你会照顾我，会……关心我。”
楚烟芸的声音很轻，近似呢喃一般的，可沈君寒还是能够清晰地听到她说的每一个字，他的心湖像是突然被投入了一个小小的石头般，掀起了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