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迈出传送门，迎面一股冷风卷着沙尘打在脸上生疼
韩文悦紧了紧衣领
面前是个施工现超几十名僧兵打扮的青壮年男子正搬砖砌瓦忙得不亦乐乎，再远些一片蛮荒，就如同戈壁，天空阴沉沉的不见日光，似乎像是人界雨雪来临前的天色
僧正带着苍月三人大步迎了上来，合十道：“韩教主”
不过十多天不见，僧正倒似老了好几岁，面庞消瘦了许多，连眼眶都凹了进去，一脸的疲惫
韩文悦暗暗叹了口气，还礼道：“大僧正其实不用这么操劳的，该休息还是要休息下”
僧正苦笑道：“这只怕是老僧今生最后一战了，休息不休息也无所谓”
韩文悦见他这样，更感凄惶，勉强笑道：“也不用这么消极”
僧正微微点头，思索了阵，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又道：“韩教主，老僧有个看法”
韩文悦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僧正竟然又嗫嚅了下，抿了抿嘴，这才道：“我觉得，我们未必要把决战之地放在这里”
韩文悦一愣，瞧着他没说话
“你知道，日本是个岛国”僧正望着他，眼神异常复杂“他们攻占日本后，暂时很难对其他国家构成威胁，这就让全世界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修罗界有多少人我不知道，可人界的人数应该会多过他们，以全人类对抗他们，胜算要大得多得多”
其实他说了一半，韩文悦就明白了
这个建议最早提出的可不是僧正，是文曲和宋献策，并且两人之前并没有商量过，而是分别私下向韩文悦建议
韩文悦不傻，其实这建议，是胜算最高的方法，修罗界地土贫瘠，后面积甚鞋加之河流湖泊又少，水军是一大弱势，如果靠日本岛把他们困赚倒确实可行
可如果仔细分析，这事情也未必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人类社会进步远超过修罗界，是以当今世界哪里有什么靠肉搏去打仗的机会，就是以体力为主的陆军，也是端着枪去打仗，这种军队，哪能是身经百战的修罗军对手
最主要的是，米迦勒之剑在对方手里，就算把日本岛孤立，远程也没法打，一切热兵器会在米迦勒之涧用范围内失效，即使是核武器
这么一来，修罗界军队哪怕扛着米迦勒之剑乘木船出海，任何国家的军舰立时成了废铁，缺乏动力的情况下，钢铁战舰不过是个靶子，而且不用说，让人类士兵现在学习刀枪剑戟，实在是晚的过了分
有这方面的考量，韩文悦才犹豫不决，当然，这也可以当做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后一步退路
宋献策和文曲有这样的思维不奇怪，毕竟大部分中国人不喜欢日本人，但这话自僧正口中说出，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由于这番话僧正是用汉语说出，苍明子玉真子几人均对望一眼，面现感慨
还没等韩文悦说话，水月师太颂了声佛号，合十道：“大僧正这番话，当真得我佛割肉饲鹰剜心喂虎之真谛，老尼钦佩，当年若多几位大僧正这样的人，我中日两国民众，也不会结下深仇大恨”
韩文悦见僧正脸露诧异，赶忙介绍道：“这位是峨眉水月师太”
水月师太百岁高龄，不单在中国，就是世界佛教圈子内都是大名鼎鼎，如今不但得见真人，又得此考语，饶是僧正如此身份，也激动得脸现红潮，又施一礼道：“久闻师太大名，没想到今天竟有幸见面，三生有幸”
韩文悦依次给僧正介绍诸人，其中净空师太玉真子灵玄子是老相识了，其余众人客套一番也不在话下
等到寒暄之后，韩文悦才将自己顾虑说出，但所谓集思广益，僧正的提议倒也有道理，当下拍板钉钉，打还是要尽全力打一下的，如果实在不行，那么放弃日本岛，也是可行的方法
的对方突然发动进攻，僧正已经将僧兵集结在裂缝内将近一个星期了，以里高野加比叡山僧兵，有两千八百多人，确实和之前议定的人数相符
这两千多人每日轮班分出两百人来筑城，剩下的人训练，日本人骨子里的敬业吃苦精神举世闻名，即使是和尚，因此他们的训练强度比起韩文悦手下这些人可要大得多，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元教驻地那样特殊的空间，效率并不高
另一件让韩文悦又惊又喜的事，是这伙僧兵竟然精通箭术，要知道在眼下的情况下，箭术的作用至关重要，而在这个时代，除了射箭运动员，能够熟练运用弓箭的人已经凤毛麟角了
要塞的建设，倒也算看得过眼，不过因为裂缝中几乎全是平原，只能在出口附近找两个临近的小丘，中间筑了一座类似中国古代城池样子的建筑，可两个小丘未免低矮的过分，不需要借助任何器具也能徒步翻越，如果修罗军对这城池毫无兴趣，绕道就行
僧正也一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在城池下以及小丘前开挖壕沟，应该是学习古代战场上的护城河，但又要筑城又要挖沟，时间人手都紧，结果两边的进度都不快
韩文悦了解了僧正的意图，再看进度，不禁暗暗摇头
城池不过起了一米来高，壕沟也挖了一米来深，只怕这时候，修罗军已经准备度过裂缝进攻了，照这进度，干也白干
僧正似乎猜到他想什么，道：“你们来了，人手就宽运，从明天起，所有僧兵都派去筑城挖沟，效率能提高不少”
韩文悦点头道：“这城坚固不坚固至关重要，都这时候了还分什么你我，明天全部投入筑城”
僧正正要再说，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处一匹马狂奔而来，一个僧兵跳下马，气喘吁吁奔到他跟前，高声道：“赵知秋来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所有在场人都傻眼了，莫非这就打过来了？
僧正赶忙道：“有多少人？”
那僧兵喘了好几口气，才道：“就他一个，骑着马，这就到了”
一个人？
众人都是一愣，僧正和韩文悦对望一眼，这算什么意思？
正迟疑间，果然见远处一骑往这边奔来，速度算不上多快，但那旷野毫无遮挡障碍，不多时候也就到了眼前
果然是赵知秋，仍是走时候的装束，连刀也没带，只那马全身上下都是铠甲，看起来颇为威武
韩文悦知道，修罗界一切和人界大同小异，就这马匹也和人界马相同，只是好勇斗狠，但只要驯服，在战场上同样是一大助力
所有人都呆住了，望着赵知秋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当日他展现出的实力太过惊人，如今一人一骑前来，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赵知秋扫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韩文悦身上，也不下马，开口道：“文悦，随处走走，聊聊天怎么样？”
韩文悦一怔，正思量着怎么回话，水月师太几人已经凑了过来，脸上全都是戒备的神色
赵知秋松弛地一笑“我没有恶意，放心吧”
经这么一闹，韩文悦反而定住了神袁穹九曜已死，自己身边挡得了赵知秋的，只怕只有贝尔尼尼一个，但如果赵知秋要暴起发难，恐怕贝尔尼尼也护不了自己，他既然一个人来，多半没有恶意，便道：“好”
巴哈也赶了过来，见了赵知秋，却也不敢打招呼，正发愣间，韩文悦已从他手中拽过缰绳，一翻身上了马，冲赵知秋道：“走吧”
赵知秋一笑，勒转马头，朝着远处奔去
韩文悦正要跟上，文曲凑上前道：“教主，不然我们跟着你？”
“放心吧，他如果想对我不利，就带着大军来了”韩文悦一笑，再不多说，抖动缰绳追了上去
英国人对骑术情有独钟，韩文悦自小在英国长大，骑术也算得上登堂入室，虽说很久没有骑马了，也不过一会就适应了过来，前方赵知秋骑得并不快，是以不多一阵，两人便并驾齐驱了
奔行了有一支烟工夫，韩文悦回头看看，见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城池的轮廓，便大声道：“就在这里吧，再跑我怕等会会迷路”
赵知秋闻言勒住马头，韩文悦也赶忙停下
这恰好是个稍大些的小丘，驻足在上，往四周瞧，原本荒凉的景致倒也有几分异样的美感
韩文悦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一阵子，赵知秋才开口道：“文悦，你在想什么？”
说实在话，赵知秋这么问话让韩文悦很不习惯，他印象当中，赵知秋寡言少语冷漠异常，而如今，果然是变了，可这变化也未免太过翻天覆地
“估计，你我所想的差不太多吧”韩文悦苦笑了下“你在想，我为什么非要阻止你，我在想，你为什么非要打这场仗不可”
赵知秋也是一笑“不错，其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他顿了下，又道：“实际上，我确实在想，你为什么非要打一场根本没有胜算的战争，我不妨告诉你，修罗界已经统一，如今有多达五百万的军队待命，这还不包括同样具有战斗力的平民”
韩文悦心中一寒，勉强笑道：“你既然已经决定攻打人界，那军队还不是多多益善？直接打过来，把我们踏平就是，何必再找我？”
赵知秋盯着他，移时才叹了口气“你还不明白？我不想你白白牺牲，死在我手里”
韩文悦哈哈大笑，冷冷道：“你杀了你生身父亲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更何况我？”
赵知秋脸色一寒，刹那间一股寒气蔓延开来！
韩文悦不自禁打了个寒战，但随即又死死盯着他，毫不示弱
良久，赵知秋似乎有些泄气，表情松弛下来，缓缓道：“你终究还是不明白我”顿了顿，感慨地叹了口气“我毕竟是慧真创造，先前融合时，思绪混乱，等到觉醒才发觉，本我仍旧是赵知秋，这或许是我和其他修罗斗神的最大不同，其实我何尝想伤害我父亲和千惠？这话，信不信都由得你，我真不想再有亲友的血沾在我手上了”
韩文悦将信将疑，半晌才道：“既然你仍旧是赵知秋，你就根本不应该有攻打人界的念头！”
“人总有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我也一样”赵知秋道：“或许你不理解，可我还是想劝你，离开这里”
“正如你所说的，人总有不得已而为之的事”韩文悦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如果想进攻人界，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赵知秋望着他，目光渐渐转为怜悯惋惜的复杂表情，好一阵子才慢慢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你多保重”说罢，挥鞭狠狠抽了那马屁股一下，卷地扬尘而去，再不回头看他一眼
韩文悦却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远方，这才收回目光，心下一片冰凉，五百万的军队，这是毫无悬念的战争，胜算为零
也不知过了多久，寒意阵阵袭了上来，他才醒过神，上了马，抖动马缰往回奔去
就如同一个知道自己死期的人，他的心情绝不会轻松，假如说开始时还抱有一线消，那么现在就是彻底的绝望
五百万人，光用脚也可以把自己手中的这些人踩成齑粉，可笑的是，自己还一直觉得，或许有一战的可能
韩文悦失魂落魄，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回了城池前，众人一下子围了过来，嘘寒问暖
他忽然间打起些精神来许，情况还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