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夜没有乘车,也没有理我。

他往前走,我就在后面跟着。

不是有意跟着的,只是从医院的这个门往东边走,似乎只有这一条主干道。

夜很深,风冷得麻木。

我亦步亦趋的,可能是因为腿上有伤,也可能是因为心里害怕。

但我没别的办法——

总不能傻站在原地注目,或者撒腿逃跑吧。

突然之间,我看到前方的男人好像顿住了脚步。他伸手扶了下电话亭,接着,身子一矮。

“乔爷!”

我吓坏了,本能冲上去。

但我扶不住他。他有快一米九的身高,加上常年超负荷的体能训练,结实的肌肉像用钢筋砌成的。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印象先入为主。所以现在,我看着他苍白着脸色,虚弱且痛苦的样子,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乔知夜了。

总之,我连拖带拽地支持着他。两人滚地的狼狈,远大于一个人直挺挺倒下。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一点儿都不希望看到乔知夜狼狈。

我怕他,恨他,也仰慕他。这是我不能否认的。

“乔爷!你怎么了?你哪里难受!快来人啊!”

我惊呼着。意图用提高的分贝,召唤出身后不远的急诊值班人。

“闭嘴。”

乔知夜闭着眼,皱紧了眉。

他咬出这两个字,雪白的牙齿嵌着薄唇,丝丝血迹沁出来。我以为,那应该是种难以想象的隐忍和痛苦。

比如药物成瘾,比如——

我不敢多想,因为我知道乔知夜是个多么自律的人。

他残忍,冷血,不仅对别人,对自己也一样。

乔知夜不让我喊,我自然不敢再喊。

就这样扶着他在旁边的巷子里坐了一会儿,我买了矿泉水给他,他喝了几口,就呕吐了起来。

我一步不敢离,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离。

就好像有种自我施压的责任感,不能把这个被磨光了的爪牙的野兽留在这里,任人宰割吧。

大概过了半小时,乔知夜才慢慢恢复了平息。

他脸上重新汹涌上寒冰的神色,眼里的光也变回日常的冷漠与疏离。

“咬过人的狗,就别再回来摇尾巴了。”

他本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却总是擅长用不重样的言语来侮辱我。

我低头,抿了抿唇。

“乔爷,这不是正好遇上了么......”

我不能再说什么我喜欢你,无法离开你的鬼话。所以我只能极力保持着淡定,以一个正常人的模样跟他交流。

言为之意,就是路过一个老大爷,我也不能由着人家发心脏病躺在马路上吧?

“少来这套,滚!”

乔知夜推开我的手,扶着墙称起身。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鬓角冷汗过隙,黑色的碎发贴在精致的轮廓上。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就像以前无数个夜深人静时,偷偷起来看他一样。

有时我会想,他心如磐石坚如铁,又何必如此好皮囊?

“乔爷,我送你回去吧......”

他没能赶走我,犹豫了一下,我再次上前搀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手掌还在颤抖,我能感受得出来,那应该是一种强烈的痉挛。

“姜小瑶我再说一遍,你给我——”

乔知夜咬牙切齿,我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下子松开他的手,就地坐了下来。

“滚嘛,我知道。”

我用臀部为轴,拙劣地滚了下身子,滚过去,然后再滚了回来。

全过程中,我脸上都是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连笑容都没有一下。

然后拄着膝盖,我忍着痛对乔知夜说,“我滚了,又滚回来了。”

我没笑,他就更不可能笑了。

但我发誓我从没在他眼里看到过这样一种表情。

一秒,两秒,三秒。

乔知夜突然一把将我捞起来,然后就手讲我怼在后巷的墙上。

他像疯了一样吻我,牙齿与舌头纠缠着就像是一场刀兵相接。

我吮出口腔里阵阵的血腥味,那种味道,甚至让我有点兴奋和着迷。

后来,他把我抱起来,坐在一个垃圾桶上。

没错,就是一个垃圾桶。

至于是干垃圾还是湿垃圾,就不得而知了。

我和他,两个人,身上的衣物首饰配饰加起来能把整条弄堂都买了,但是我们却真的在一个垃圾桶上做这种事......

人类,到底是个多么原始多么恐怖的动物呢?

最终,我还是把乔知夜带了回去。

紫罗兰公寓。

他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了。我有权决定带个男人回去,所以就算是乔知夜,也无法阻止我带乔知夜回去。

出租车上,他挨着我坐着,离得有点近,反正以前他时最讨厌跟人坐在一起的时候,膝盖或胳膊紧挨着的。今天却不然。

他一路沉默,像没有意识似的。我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有一次是他由着我随意,我来决定要去哪要干嘛的。

但我知道他醒着,只是什么都不跟我说而已。

进屋后,乔知夜直接进了卧室,倒头就睡。

从垃圾桶上蹭过的衣服,都懒得去脱。

我皱皱眉,忍着难受,把他从里到外扒了个干净。

一件没剩,全给当垃圾扔了。

乔知夜这么洁癖的人,估计就算是洗了,他也不会再往身上套了。

我打电话给阿斌,让他送一身干净的过来。

等待的过程中,我洗了个澡,然后打了温水,想给乔知夜洗洗脸擦擦身。

他全身赤裸着,却丝毫没有赤裸的视觉不适感。

他背上有大片的纹身,看不出是什么图案,总之有点异域风情那种地狱宗教风。

有点像美剧《越狱》里男主角那样的纹身。

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压迫感。就好像一个心里藏满阴暗的人,心都承载不了了,最后只能从皮肤渗透出来似的。

我伸手,摸了摸他背上的花纹,嶙峋突兀的。

我凑近,才终于看清楚。

那是伤疤,大片大片的伤疤,刀枪弹痕炸崩火撩的。

乔知夜当过雇佣兵,呵,那就难怪了。

叮咚,一声门铃响。

我惊了一下,用被子往男人身上一裹,跳下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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