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略微不满唐依依的忽略, 忍不住嘀咕。

唐依依挑了眉梢,对男人的赖皮早已见惯不怪,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过了好半晌,她才开口轻问。

“周家,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傅南生一时顿住,脸色复杂的看了看眼前女子, 他本不想让她知道周府的事,可眼下她既然开口过问了。

傅南生不想骗她, 也不想她费心胡思乱想,只有细细地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侍卫的原配小周氏, 原是周老夫人娘家侄女, 自幼失怙,自幼就跟在周老夫人身边长大。

小周氏性格温顺,一向颇得老夫人欢心, 周老夫人对这个可怜的侄女也是疼爱有加。

待小周氏及笄后,周老夫人就做主把女子许配给了周飞为妻。

本就是青梅竹马,男才女貌, 顺顺当当的事, 可谁知小周氏成亲两年后, 肚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周府到处寻医问药, 小周氏也是一直由苦短甜长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喝药调养身子,可总也不见起色。

当初这人是周老夫人做的主,老夫人只觉得愧对周家祖宗, 昼夜不能安歇,小周氏更是内疚,觉得是她命不好,于是她生出给夫婿添房妾室的念头。

去年姨娘确实怀上了身子,可谁知道她自己疏忽,并没有留意到身子的异常,待到见了红,才突觉不对,最终这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这可是周府的第一个孙子,周老夫人一时间心伤,吃斋念佛足足一个月,小周氏更是觉得是她害了周家子嗣,从那日就在小佛堂里供佛,整日半步不出。

可谁知秋儿过府没多久,嫁到周府已经五年的小周氏,竟然诊出了身子。

周老夫人一时喜不自禁,这才出了十五,就迫不及待的领着小周氏去南灵寺烧香还愿。

周府老夫人只带了周氏夫妇二人出门,两房妾室都被留在了府上。

周家嫡子尚未出生,如今周老夫人对这两房妾室严加管束,生怕出了差错,扰了内院清静……

傅南生瞧见女子白着脸,闷闷不乐,伸手揽了她入怀,轻轻拍着女子后背安抚。

“既然周侍卫已经娶了秋儿,定会好好待她,你不要想太多了,当心身子!”

虽然他与周飞熟识,可那是周府内院的事,他并不好多加干涉。

想到今日秋儿的强颜欢笑,唐依依无力靠着男人出神,这个傻丫头,眼中全是委曲求全,偏生一字一句不肯透露……

元月二十,朝廷开封,年后官营的差事越来越急迫,每日傅南生早出晚归,忙的脚不沾地。

唐依依本以为他会倒头就睡,就这样,他竟还有精力折腾她,女子心疼他白日辛劳,只尽量顺从他,谁知男人更是没完没了……

阴了几日,这日天气晴好,待傅南生和赵长青二人去了府衙,六子也去了学堂,女子坐上马车,慢悠悠往南灵寺行去。

南灵寺后山古木参天,林海浩瀚,和泉城时一样,弥生领了唐依依独行了一段距离,春草等傅宅里随行的人,都留在了南灵寺的斋房等候。

这次只行了小半个时辰,二人就停在了一座禅房外,弥生抬手叩门,一个中年僧人迎了出来。

“阿弥陀佛,师父已经等候施主多时!”

白石小路直通屋门,没想到一心大师竟站在了禅房门口等着她,唐依依受宠若惊,赶忙上前行礼,展颜轻笑。

“大师一向可好!”

一心大师笑眯眯的颔首,目光沉静,细细瞧了瞧女子神色。

“劳施主挂心,一心康健!”

两人进了屋,一心大师坐到临窗团蒲,示意眼前女子坐到对面的位上,唐依依依言侧身坐了过去。

每次见着一心大师,唐依依心里总有几分惊疑,他身上像是有很多秘密,神秘而又捉摸不定。

女子想着心事,没想到一不留神,竟然当着一心大师的面,兀自发起呆来。

此女心性纯净,一心大师无声笑了笑,只静心煮茶,分茶,自在闲适得品茶,似未曾察觉女子出神。

待唐依依回过神,她羞赧的端起手边茶盅,慢慢品了口茶,待心绪渐平复,女子放下手中茶盅。

“大师如何得知我何时进京?大师真能看到未来之事?”

唐依依心下实在疑惑,不由好奇问道,一心大师面色高深,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万发缘生,皆系缘份,万事皆有姻缘,小友凡事看得清楚,却独独对自己过分苛责!”

一心大师却笑意盈盈看了看眼前女子,悠然饮着茶水。唐依依踌躇良久,沉吟开口。

“大师可知道我从何处来?”

一心大师终于放下了手中茶盏,目光在眼前女子面上徘徊几许,这才轻轻摇了摇头。

“自来处来,往去处去,无处是起始,万物皆是,这还是小友曾指点贫僧的悟道!”

唐依依怔怔的看着一心大师,大师转身拉过棋具。

“可会下棋?”

唐依依回过神,给大师重新续上热茶,这才在大师对面盘腿坐下。

“小女子棋技浅薄,只可将就陪大师走上一局,只盼大师勿怪!”

唐依依看了看禅房外候着的弥生二人,随口道,“外面天寒地冻的,不若让两位师傅也进屋呆着?”

一心大师满面笑意的看了看唐依依,拿起手边摇铃晃了晃,弥生和中年僧尼一前一后进了屋。

待他两人站定,这才发现屋内二人正准备对弈,两人不禁有些意外。

中年僧人更是讶异的看了看唐依依,师父一向左右手博弈,已经有十来年不曾和他人对弈。

屋内两人分坐左右,间隙不时聊上几句,相处融洽自然,却再没人提及身世的事。

遇上犹豫之处,唐依依蹙眉凝思,偶尔会停下来想上片刻,大师耐心等候,从不催促。

一心大师是得道高僧,虽然输了,女子很是轻松,丝毫不觉丢脸,唐依依担心南灵寺的婢女等的着急,待放下黑子,就起身告辞。

“凡事定有因有果,小友不必乱了心,定可珍惜眼前人!”

与往日不同,一心大师把唐依依送到了禅房门口,久久打量眼前女子。

大师的话在女子耳畔来回回荡,唐依依微微触动,和来时一样,弥生送女子回了寺庙。

一心大师盘膝而坐,一人对着残局看了许久,朗声大笑。

中年僧尼困惑的看过去。

“师父?”

“行棋不慌不乱,出子敏锐灵活,利时送,劣时搅,真是个聪慧的女子!”

末了,白字散落棋局,掷地有声……

唐依依回了南灵寺,去到大殿上了香,又在寺中吃了斋饭,一行人这才出了南灵寺。

山门口,女子尚未带上帷帽,迎面大摇大摆走过来一行人。

为首男子乍然瞧见唐依依面上,眼前一亮,真是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然不费功夫!

来人正是灯会那晚虎视眈眈的男子,那日山上行人众多,孰料一不小心几人就把女子跟丢了。

男人为此百般懊恼,在灯会上来来回回找上几圈,他肯定没想到,那晚是傅南生有意避开他们的尾随。

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又碰上了,看来这就是中原人常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男子一副志在必得的笃定。

先前男人就垂涎于唐依依的美貌,这会更是直勾勾盯着女子,眼神肆意。

唐依依暗生警惕,赶忙垂下头,只想要快步越过几人,小丫鬟也觉出几人火热的视线,略微不安的紧紧跟上夫人。

孰料下一刻竟被来人挡住了去路,唐依依心下一抽。

今日出门,她身边只带了春草和冬雪两人,眼见这群人不怀好意的轻笑,女子心里突突的跳着。

一瞬间,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实际上却短短一瞬,唐依依面色沉静,想要不动声色的绕行。

“姑娘请留步,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十分仰慕姑娘……”

雄壮的男子突然上前一步,作势拱手作揖,几句话异常别扭生硬,不知为何,唐依依突然想起了卓氏夫妻。

“放肆,我家夫人乃朝廷四品夫人,尔等不得无礼,还不快快让开!”

春草握了握拳头,义愤填膺的出言呵斥,满脸怒容,看了看挺身而出的小丫鬟,唐依依心内微暖。

男人耷下唇角,微微眯了眼眸,似是十分不耐烦。

冬雪早已吓得脸色发白,身子筛糠般发抖,小心隐在唐依依身后,她不住暗怪春草的莽撞,若是惹恼了这群人……

呼衍塔珪毫不意外,那日,他曾亲眼目睹那男子护在她周边,男人天生的直觉,那人应该就是女子的夫婿。

可是,他丝毫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他看上的女人,杀了那男人,夺过来就好了。

没想到他初到京城,就碰上个朝廷命官,不过这些无所谓。

男人看着匆匆离去的娇影,嘴角微扯,露出一副势在必得的邪肆笑容。

唐依依匆匆上了马车,不等坐稳,就赶忙吩咐。

“快快回府!”

一旁的冬雪依然惨白着脸,抬头哀怨的看了看春草,都怪她,逞什么能!

此时春草才觉出害怕,袖口下的双手抖个不停,唐依依伸手握住她的手,感激的冲她笑了笑。

“你已经做的很好!”

寻常婢女见到这番情景,恐怕早已经吓得不知所措。

春草这丫头平日里温婉本分,不想这时竟会有勇气跳出来维护她,唐依依心中诧异之余很是感动。

从南灵寺出来,几人就被人盯上了,车夫粗心大意,几人也是担惊受怕,因此,并未留意到一路被人尾随。

眼看着马车进了桂花巷的胡同口,暗中跟着的人这才悄然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恩,该来的还得来,避不开,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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