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汐跟着先生慢慢地走。
元汐看着先生已经并不挺拔的背，元汐想着这先生早已经不年轻，听了他讲了那么多别人的故事，可是她对眼前之人完全没有了解，她不知道他的故事。
“先生，这么走了一路，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呢。”
元汐试探地开口。元汐默默地跟在先生的后面，她好像隐约能感受到一点先生的苦痛。
被突然问住的那先生，愣了神。慌了半天，才默默开口：“小丫头知道的还不少呢。我是谁，这并不重要。”先生走着，感觉到后面跟着的小姑娘好像有点情绪，思量片刻，心还是软下来了。
“只是曾经喜欢过她的一个人罢了。”先生自嘲地说着。
“我早就看出来了。先生。”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先生，喜欢的是谁呢。”元汐突然靠近，想要看到先生慌乱的眼神。
可是先生眼神平静，并没有出现什么起伏。元汐还以为能问出点什么呢，这一路实在是太无聊了。她又不能总想着那些糟心的事情。
“你说的我不信。”
“先生，怎么就不能讲了呢。我的全部秘密你都知道了呢。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吧。不带这么玩的。”元汐来了脾气，声音里带着一点点威胁。
“你想知道什么。”如今两人并肩走着，元汐好奇地望着那男子的侧脸。
已经是初春的天气，两人穿着并不算单薄，毕竟晚上寒冷，如今这么走着。寒风更是从脚底一直深入到骨髓。元汐打了了寒颤。可眼神还是百折不挠地，元汐的眼睛似乎都要长在男子身上了。
元汐觉得这个男人充满了神秘。听他说话的口气，总觉得他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先生，那我问问你，你今年几岁啊。”
“你这丫头知不知道，贸然询问别人年龄是很不礼貌的。”男子莞尔一笑，那笑容似乎将要融化春日的冰雪。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她也是这般问他的。
只不过，那一年，他十六岁。
而如今，他的年纪就是一个禁忌，要是让这个时代的人他的年纪，估计他再也不能出现在大街上了。毕竟谁也不会相信这个世上还有活了百年的怪物。
他是个怪物，是个没有轮回转世的怪物。他看着如今这个小小的姑娘，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自己。
再回首，发现已经物是人非了。
身边的人是她又不是她，有那么几个瞬间，他都以为她回来了。她离开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呼唤过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跟着她的生命被一起封存了。
他的名字是顾长青。他的生命确实很长，他一个人度过这所有的漫长的冰冷的岁月。这一年，他等的太久了。久到以为自己再也看不见那个人了。
那个小小的冲着他笑的姑娘。那个软得就像天上的一朵云的姑娘。
顾长青侧身看看元汐，这个姑娘，比那个他要勇敢多了。至少喜欢一个人可以大胆地说出来，而不是像他一般畏畏缩缩了好多年。直到失去了一切。
“小丫头，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啊。”顾长青突然转移了话题。
他很想知道这个姑娘，现在这个灵魂是不是有点点像她呢。
“什么小姑娘，别把我当小孩看。”
“我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就是那种简简单单的啊。”元汐不以为然，她只是害羞地说不出口。怎么跟一个大男人讨论这种事情。这种话要怎么说出口呢。
“你这个丫头，是你先问我的事情的。现在又回过头来反问我。”顾长青眸子都染上了笑。他心里感叹着年轻真好，可以无忧无虑地爱着这个世界，也可以看着这个世界。可以大胆勇敢地告白，可以看着守护着自己喜欢的人。这一切，曾经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只有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多少。
“小丫头，我叫顾长青。记好了。”
“顾...长...青......”元汐看着顾长青，突然就唤出了口。
这声呼唤，像是天空中划过的一颗流星，在顾长青的眼前径直飞过。他的脑袋在这一刻突然顿住了，他结结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声呼唤，他已经等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顾长青，你真是好没有出息。他暗自嘲笑自己，眼前的人明明就不是她，为何自己还是会忍不出心跳。姜芫，姜芫，他也好想这样呼唤她的名字。就像曾经一样，曾经那青春的时代。
可是，身边的人是元汐，是一个独立的灵魂。她不是姜芫，虽然她是因为姜芫才生，可是人是独立的个体。他怎么能将眼前的人看做一个以前的人呢。
再说了，她们一点也不相似，方才的那一声呼唤，就当是他的幻听吧。不然，今日又要开始做梦了。那个一直循环着的梦。
顾长青能活到现在，当然是用了一些手段。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因为与他相识的人，都已经一一离去了。所以，没有人能认出她的这副面孔，就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这是自己了。以前的他，可不像现在这般无精打采。
“先生，何故叹气。”
“无妨。我们走吧。”顾长青笑着说。
“先生，你喜欢那个公主对吧。让我猜一猜。”元汐自己来了兴致。她就知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别瞎猜。好好想你的事情。”
“我能有什么事情。我跟我喜欢的人可好着呢，不像你们这些大人，扭扭捏捏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么多年了你逗不肯承认吗。先生，怎么这般胆小。如果很多年前，你若是能勇敢地走出去一步，说不定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不过这样也就不会有我了。这个事情可真的叫人头疼。”
元汐的一番豪言壮志，让顾长青很惆怅。她说的没错，是自己不勇敢，是自己的怯懦造成了现在的一切。
“你说的都没错，是因为我。我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我这样没有用的男人呢。”
“先生，先生，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让你好好地振作起来。没有让你这样萎靡不振，那个人不在了。难道还不能怀念了吗。起码我们还记着她，她在远方也许就不会那么难过。你说的，都是骗人的吗。”
“我永远记得她。”顾长青承认。
“先生，这才对吗。既然我们要去找她，你这般抗拒可是不行的。我们还是要好好地活着不是吗。就像我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我一定要回去。”元汐眼神坚定。
“如果我说，我是一个怪物。你会不会害怕。”
“这有什么，更恐怖的我都已经见过了，哪里还会害怕你这个。先生不过是比我多活了许多年罢了。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比别人年纪大难道还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吗。先生你可真会小题大做。”
顾长青被元汐的一番话噎住了。这丫头，古灵精怪，倒叫他无话可说。
“好吧，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我在人世间苟活了很久，久到我自己都忘记了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也忘记了今年已经多少岁。我唯一记得的，也只有她了。”
“先生很会说情话吗，你要是早点这么说。我觉得公主可能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觉得呢。”
“小丫头，胡说什么。公主金枝玉叶。怎么会......”
“你又不是公主，你怎么会知道公主一定会拒绝呢。还有，我不是小丫头，我已经长大了，是个大人了。何况我现在好歹也算个公主，怎么不见你觉得我也是个金枝玉叶了。”元汐的语气里颇有些不满。这就是真公主与假公主的区别啊。看看人家怜香惜玉的架势，这男子还真的是深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许久没有这么与人交谈过，虽然我是个说书先生。这些年也用这个身份走了不少地方，可是这般与一个人交谈，这还是第一次，何况这是你。不是别人。”顾长青急忙解释。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是我还是不能原谅你。我也算是半个姜芫吧，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元汐就是存心逗逗顾长青，这么沉闷的故事，这一路上她都已经郁闷了。
“你说的是对的，我没有反驳的意思。”顾长青无奈地说。
“走吧。下一个村子，我们去歇歇脚。”
“我们不休息了吧，要是能早一点看见她就好了。免得我们担心，而且我现在灵魂在这里，我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的。要是我原来的身体......”
“我可以尝试着联系那个人吗。”元汐突然小声地问着。
“你说的是你喜欢的人？”
“是啊。我不想让他们这般担心。”
“能不能送达就不一定了。你知道雍国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那些琐事。兴许还可以试一试。”
“这么可怜的吗。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说不定还有一点点的希望呢。”元汐眼巴巴地看着顾长青。
祈求能从他嘴里听到一点好消息。
“他在等你？”
“是啊。我不忍心让他等我这么久，还有我的父亲母亲，一定担心死我了。我就那样离开，我实在是太不孝顺了。”元汐想起这些事情，有些难受。她很惆怅，她平时不想这些事情。但是说起来的时候，心情就降到了谷底。
她平时看起来笑嘻嘻，可这不代表这件事情她不在乎。她看着夜空，突然就没有了底气。她到底能不能回去，虽然一直以来都抱着这样盲目的期望，可是当静下心来想的时候，她的心就停滞不动了。
不能再去想了，她告诉自己。当下之急，就是要赶紧找到姜月漓才是。这样浑浑噩噩算什么。她现在本来就没有可能回去。
“她也在等我。”顾长青说出口的这句话就像是羽毛划过，没有留下一点点痕迹。所以，我们的境遇是一样的。
“小丫头，有爱你的人正在等着你，我很羡慕你。所以我会快快地将这件事情结束。那个时候，你就会拥抱着你的爱人了。”顾长青笑着说，可是心却在滴血。
他旁若无睹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元汐注意到这个男人的眼眶早已经红了。
致死忍者没有落泪。两个人此时走在寒夜中，两人都拼命人忍着眼泪。方才的欢声笑语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忧愁。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两人静静地走，似乎连这样的寒冷都打扰不到两人了。
“我们应该笑一笑不是吗。”元汐看着顾长青。
“生活已经很糟糕了。先生，虽然你的故事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公主也不会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至少她心里是有你的。先生不要妄自菲薄，说不定公主很喜欢你呢。不要着急反驳我，因为我可是最有话语权的人。我好歹还有点像公主呢。我们还是向前看吧，你说对吗。”元汐抽了抽鼻子，装作坚强的说道。
“那样真好。”顾长青还没有脆弱道要让一个小姑娘来安慰自己，何况自己已经走过了那么多的岁月。这小姑娘想哭就哭出来吧，又不是什么丢人的大事，此时的元汐鼻子红红的，眼眶里还含着晶莹得泪珠。元汐抽噎不想让泪珠滚落。她可不想被别人看了笑话，尤其是这个把她一直看做是小姑娘的人。
她不是小姑娘，她是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人了。可以分担这些苦难。
“先生，可不要哭鼻子啊。”元汐软软地说。
“我不是小孩子，可是你是。所以哭出来兵不丢人，你要哭吗。”顾长青安慰她。由于顾长青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安慰过别人了，所以他说起来也是结结巴巴的。
他总是猜不准小孩子的心思。哦，不对，是小姑娘的心思。
带着姜月漓，顾长青觉得这条路是越来越不好走了，姜珣一定会来找他的。
这个导致姜芫三世轮回的男人，他终究是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