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等你？”
凌亦阳声音散淡，他听着顾清欢的话，态度从容镇定。
那平静无波的脸上，让人瞧不出半点情绪。
顾清欢没吭声，只僵坐在他的对面，等着他的答复。
“说话，清欢。”
他似乎，对她的沉默并不满意。
开口间，语气里有些迫人的架势。
“是。”
她扯了扯唇，一颗心，发慌不安的厉害。
“呵，清欢，知道么？我现在真的很难判断，你这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其他什么。”
“我只是一个建议，如果你不愿意……”
凌亦阳的态度，让她变得有点难以自处。
她呐呐的开口，多少还想要说点什么。
因着她理解，他现在的不耐。
她知道，她的要求，本身就是过分的。
“我会等你，可我不会跟你保证，我可以等多久。”
他打断了她的话，先她一步的，给了她答案。
顾清欢有点动容的看着他，重重的点下头。
他们之间，就此便算是协议达成。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清欢的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轨。
一如凌亦阳所说的那样，她有了自由出入的权利。
只是，他的人，出现的次数在逐渐减少。
他除了在她每一次的产检都会到场外，在她寻常的日常生活中，他却是很少现身的。
他就像是，在给着他们彼此的时间，相互习惯着没有对方的生活。
尽管，顾清欢并不确定，她这样的感觉，到底是否准确。
但在她的心里，他带给她的感觉，就是这般。
宝宝出生的那一天，是个深夜。
尽管，比着预产期提前了。
可一切却都还在凌亦阳的预计当中，因为在此之前，他便已经安排她提前早早的入了院。
在那会，她心里原还有些腹诽的吐槽凌亦阳的小题大做。
不过，到了实际生产的那一刻，她却是不得不认可他的未雨绸缪。
凌亦阳在听到消息赶到产房的时候，她的人已经进了手术室。
他原本，是打算要陪产的跟进去，顾清欢果断的却拒绝了。
第一胎，讲真，没有任何经验的新手妈妈她是害怕的。
那种很小女人的心理，让她自己都说不好。
她就像是想要有着自己的隐私一般，总之就是不想什么都暴露在他的面前。
但还好，因为宝宝的斤两不大，胎位很正，这使得她在顺产的过程中，尽管很疼，却还是顺利的。
当小小的，皱成一团的小东西被护士抱到她身边的那一刻，她的人已经说不出话。
她透过泪意蒙蒙的眼睛，只隐约恍惚的听着护士在对她说，是个女孩。
她原想着，不想要过多接触这个孩子。
可母性的本能，让她根本狠不下心。
孩子的出生，甚至于让她那原本坚定到无可妥协的想要离开的心，都着实有着一瞬间的动摇。
她贪恋的还想要再多去看她的宝宝几眼，但那小小的肉团已经却已经被抱出了手术室。
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抱着孩子出去的护士。
在这一刻，有着无法言说的心情。
但是很快的，她便陷入了疲惫的混沌当中。
顺产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促使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了？”
顾清欢再度转醒的时候，凌亦阳的人正端坐着守在她身边。
他关切的眸子，朝她看过来。
手上正拿着一方温热的毛巾，为她擦着手脚。
她触及到他黑眸当中的深情，整个人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有点不自然，也有点躲闪。
她真实的情绪反应，让他的气息微沉。
“要喝水么？”
他的喉结滑动，唇边轻吐出低沉的音。
“恩。”
她眨了下眼睛，应着他的话，而后低垂着头，由着他将她的人自床上扶起来，就着他手上递到她面前的玻璃杯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她身下的刀口，隐隐，发着疼。
虽然不至于说疼入骨血，但那痛楚却也是让她无法忽略的。
他注意到，她脸上不自觉皱起的眉。
视线，缓缓的在她的身上逡巡，“刀口疼了？”
“有点，那个……凌亦阳，我想上厕所。”
她唇角勾了勾，有点难为情的跟他讲着话。
实际上，她这话一出，让她下意识的，想到了她曾经对他的捉弄。
这个认知，让她多少有点窘迫。
她很怀疑，凌亦阳这个腹黑的男人，会在这种时候，对她进行报复。
只是，相较于她的胡思乱想。
凌亦阳的面上，倒是依旧正经的很。
他宠溺般的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自她的床边站起身，将着他的手掌朝着她递过来。
“走吧，我陪你。”
“……”
顾清欢看着他神色如常的模样，心里挣扎着，将她的手掌递到他的手心。
“如果我抱你，可能你的伤口会更疼，所以我们慢点走去卫生间，恩？”
他动作很轻的，将她揽到怀里，有点解释的同她讲着。
“恩，好。”
她的眸子，有些闪烁。
一再的，轻声给着他回应。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久没有跟他在一起了。
这让她莫名的，觉得他身上的气息都是那么清爽好闻，让她沉溺。
顾清欢有点愤懑的牙齿上，用了力气的，咬着自己的唇瓣。
想要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
她想着，以她现在的状况，身体都没能康复，要是说，对着凌亦阳有什么想法，那简直太过可笑。
“清欢，别咬唇，你放心，等你身上的伤口好了，我就会退出你的生活，你不想要因为我的出现太过有心理压力。”
他看到她的小动作，单方面的，将她的行为做着解读。
他的话一出，她的心，却也是冷了很多。
她有点出神的，看着他。
樱红的唇瓣微张，她想要解释，可有些话，却已经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想，她现在还不够冷静。
她现在就算是跟他解释她眼下的心情，那于他们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意义。
因着，她还是想要走的。
她没想过，改变她最开始的初衷。
“到了，进去吧，如果你需要我帮助，随时叫我，毕竟，孩子本就是我强迫你生的，不是我，你现在也不会这样。”
卫生间门口，他为她拉开了门，然后，脚步驻足下来。
他没有，像她心中所担心的那样，在这个时候“报复”她。
相反的，他的人，还是那样的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她眼睛定定的瞧了他一眼，而后，扶着墙壁的进了卫生间。
顺产之后，她又大致在医院里，住了有一周的时间。
这段时间，凌亦阳没有假手于人的。
只一心，每天陪在她的身边。
他对她的照顾很细心，那种细心的程度，远超于他当初受伤，她对他的照顾。
有对比，就有了伤害。
顾清欢在悄然中，很无奈的发现，论照顾人，她真是比着他差远了。
而他们的孩子，她终是狠了心的，没有再见，甚至于也不再过问。
面对她的回避，他像是同她有着共识。
从未试图，与她刻意提起。
仅仅的，只询问过一次她的意思，问着她，想要给小孩起的名字。
但对此，她并没有态度。
而在一个月之后，她选择了不告而别。
她并没有在他当初拿给她的那份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而是自己联系了律师，留了一份新的给他。
因着，在凌亦阳拿给她的那一份上，尽管她说过，不会要他的一分一毫。
可他还是，将他的一半身家给了她。
那样的离婚协议，让她没有办法签字。
在她的心中，她着实没有理由，她也不想平白无故的去拿他的。
尽管，按照道理来讲，他即便是给她些补偿，也没什么错。
但她对于自己，很自信。
钱财这种东西，她相信，凭借她自己的能力，她也可以过的很好。
只是她所不知道的是，早在她提着自己的那寥寥无几的行李，离开时，凌亦阳就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
他就那样，坐在不远处的车子里。
仿若静止的雕塑一般，看着她离开。
他从她生下孩子后的种种反应中，一直都知道，她想要离开他的心思，从未变过。
因着，单从着她对小孩的疏远，他就可以，感觉得明白。
但他没想到，这一天却是来的这么早。
他想要阻止，可……他知道他不能继续那么做。
放手，是他给她的最后成全。
他半靠在车窗边，慢慢的点燃一支烟。
然后放入唇边，深深的吸起来。
升腾起来的青烟，将他冷峻的脸颊笼罩其中，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清冷的笑，自他落寞的脸上弥漫开来。
等到一支烟燃尽，他打着方向盘，同着顾清欢背道而驰。
他没有再让人去跟顾清欢，因为，早在之前，他已经通知了霍尧东。
他相信，以着霍尧东同顾清欢之间的关系。
霍尧东会给着她，他能给她的照顾，有着那个男人在，她的未来，不会辛苦。
只是，他们之间，却也只能止步于朋友。
多次的交集中，霍尧东同顾清欢的关系，已经让他愈发的生了疑。
毕竟，他从不认为霍尧东会有那么闲的，没事关心一个被驱逐出顾家的孤女。
而在他追查的第一时间，听到了风声的霍尧东索性开门见山的直接找上了他。
顾清欢的身世，是见不得光的。
霍家，不可能接受她，且霍尧东本人也没有真的打算接受她。
作为同父异母的兄妹，他幼时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
但他永远不会背弃自己的母亲，他能做的，不外乎就是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她适当的一点帮助，仅此而已了。
不过这样，凌亦阳倒觉得也好。
没有那么多生活上的羁绊，枷锁，人活的反倒是乐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