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是清明节，墓地里前来祭拜的人寥寥可数。
站在台阶下，乔修涵的脚似千斤重一般，迟迟迈不上去。他居然可以见到他的生母了，可是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方式。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承受得足够过了，足够痛了，却没有料到，再多的疼，再多的痛也比不上此时此刻。
“上去吧，雪姨在世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跑到学校来偷偷看你，哪怕只是远远的看到你一个背影，她都会高兴上半天。这么久没有见到你，她肯定都想你了，她见到你，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一路上，顾优优已经把这么多年来雪姨的点点滴滴告诉了他，纵使他再恨她，再怨她，当听到雪姨这么多年来的艰辛和付出，纵使再铁石心肠，他也不能不动容。
“走吧。”
顾优优顺其自然的拉起乔修涵的手，他没有抗拒，任由他牵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迈向台阶，终于，在一个小小的墓碑前站定。
小小的照片里，一个瘦削的中间妇女，面容清瘦，双目炯炯有神，弯着嘴角笑着看这个世界，看着他。
乔修涵的心砰砰砰跳得强而有力，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这就是他的生母？
“雪姨，你看谁来了？是您的儿子，修涵来看您了。您一定很高兴吧？”顾优优理解他的矛盾和不适，转身对乔修涵说：“你陪陪雪姨，我出去转一转。”
墓地有什么好转的，乔修涵知道，她这是给自己腾空间。
乔修涵就这么定定的站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一张小小的照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墓前，带着哭音叫了一声：“妈！”
......
山脚下的顾优优等了半天，终于等到累了，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直到夜幕降临，乔修涵红着眼睛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你休息一会，我来开车吧。”
看到乔修涵身心俱疲的模样，顾优优体贴的抢过了他手中的钥匙。
经过这一出，乔修涵终于完全放开了。其实身世被揭开的那时候起，除却震惊之外，更多的是被抛弃的悲哀，而不是舍不得那些荣华富贵。
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再说了，凭他的本事，迟早凭自己的双手也能开创出一片天地，只不过需要时间罢了。
心事放下，乔修涵坐上车没多久，连日来的疲劳排山倒海的袭来，靠着窗户就合上了眼睛。
开到城区的时候，顾优优看他睡得正熟，斟酌了一下，也没有咨询他的意见，擅自把车子开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车子刚停下，乔修涵就敏感的睁开了眼睛，“到了？”
“嗯，到了。”
乔修涵看了看窗外，认出这里是顾优优的住处。
“上去坐会，吃完饭再走吧。”
顾优优一边找地方停稳了车子，牢牢的把车钥匙捏在了手中，如果这时候放他一个人回去，依照她对他的了解，估计晚上又不会吃饭。
“不了，我没胃口。”
“再没胃口也要吃一些啊，雪姨一直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我可不能食言。”
听到雪姨两个字，乔修涵一怔，难道，妈妈一早就希望顾优优要嫁给他？
上去坐坐也好，他心里头还有太多的疑问。
一回到家里，顾优优就一头扎进了厨房，之前上班的时间忙，所以在冰箱里屯了一堆食材。
房子不大，厨房的门敞开着，客厅里坐着的乔修涵正好可以看到顾优优忙碌的身影。时间仿佛回到过去，他和她还没有离婚的时候。那个时候虽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可是每次餐桌边上，总有她忙碌的身影。
“今天没有买菜，冰箱里也就这么东西了，勉强吃两口。”
经常下厨房的顾优优手脚熟练，很快就端出了两菜一汤。素炒的青菜，番茄鸡蛋汤，青椒肉片，全是乔修涵平日喜欢的家常菜。
“挺好的，谢谢。”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乔修涵第一次和她道谢，顾优优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仓促的说道：“我去盛两碗米饭。”
“有酒吗？”
“有!在你旁边的柜子上。”
原本顾优优不想看到乔修涵借酒浇愁的样子，可是今天，不比寻常。
乔修涵果然看到桌子上有一瓶酒，虽然不是什么好酒，但是聊胜于无。
顾优优找好碗筷，端着两碗米饭出来的时候，乔修涵已经倒好了两杯酒。
“陪我喝一杯。”
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殇。
或许，这是自己陪乔修涵的最后一程了。顾优优犹豫了片刻，也举起了酒杯。
酒过三巡，不胜酒力的顾优优双颊红得像秋天的苹果，红彤彤的甚是可爱。都说酒后吐真言，也不知道这话说得到底对不对？乔修涵都决定试一试。
“你刚刚说，我母亲临终的时候托你好好照顾我？”
顾优优点头如捣蒜，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是啊，雪姨临走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明明和她最亲近的人就是我，明明我比你年纪还小，为什么要我照顾你，怎么不是你照顾我呢？”
乔修涵看着顾优优嘟着嘴巴抱怨的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所以，你嫁给我就是因为我母亲临终所托？”
犹豫再三，乔修涵还是问出了藏在心底的问题。
顾优优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答得含糊不清。
“到底是不是？”
其实无论是与不是，乔修涵都明白过去的自己错得太离谱，他一直以为顾优优对他别有所图，图的是他的钱财和地位，可现在看来，顾优优或许有所图，可是图的并不是他之前预料的那些身外之物。
“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如果不是雪姨，我不会那么关注你的一举一动，不会刻意的想要接近你，也不会爱上你。修涵，你是不是很得意？有那么多人死心塌地的爱你。不像我，拼尽全力，什么也得不到。”
顾优优一边说着，一边晃着酒杯，醉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