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唐的手术时间,安排在她恢复记忆的两周后。

一系列检查顾笙欢全程陪同在旁,许是有人同她交代了什么,有关傅夜白的事情,她一项都没同苏唐提起过。

“会不会害怕?”临进手术室前,顾笙欢心疼地低头抚了抚养女的额间。

苏唐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吃力地侧了侧视线,像是想从忙角里找到什么似的,几秒钟后她黯然收回目光,温柔地对着顾笙欢摇了摇头。

只有满手心的汗,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她怕的不是手术。

移动手术床一点点挪动着,滑轮声响清脆,每一声都让苏唐胆战心惊。

她怕手术失败……那一次在家的不欢而散,成了他们最后的见面机会。

手术室门缓缓关上了。

苏唐掩盖掉所有怅然,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门外,拐角处有人苍白着脸色,缓缓走出。

顾笙欢并不意外儿子的出现,她难得的没有给亲儿子好脸色,只睨了一眼他平直的唇角:“夜白,你和唐唐结婚时,我是问过你的意思的。”

“你当时和我说……你同意和她结婚。”想起儿子向自己通知已经和苏唐离婚的消息时竭力轻描淡写的模样,顾笙欢恨铁不成钢,看着傅夜白毫无血色的薄唇,又不忍多加训斥:“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会和她走到这种地步。”

倚着医院走廊的白墙,傅夜白唇角苦涩:“妈,我留不住她。”

苏唐的术前准备,傅夜白一次都没有露过面。

离婚协议签完之后,他们便解除了在法律上的婚姻关系。傅夜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身份出现在女人面前,而且最主要的是,想来苏唐也不愿意见他。

胃出血在医院醒来之后,傅夜白从好友的口中得知了苏唐来了又走的事实。

彼时他面上平静,能透露他痛苦的只有离婚协议上过分潦草深刻的字迹。

“你没有资格留她。”

顾笙欢早已从阿雅那里打听到了他们婚后真正的相处生活,她了解一双儿女,明白这段婚姻里,真正出错的,只有自己的儿子。

“后知后觉的爱意是没有用的,夜白。”身为过来人,顾笙欢既心疼养女在这一段感情中的付出,又气恼一向高智商的儿子的混账行径。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替傅夜白向苏唐说话。

自作孽,不可活。

她看向手术室上的灯牌,一边祈祷着,一边感慨。

“恭喜!手术很成功!”

几个小时之后,当顾笙欢疲惫至极时,她耳朵里传来了医生温柔的庆祝声。

她下意识地站起了身感激医生,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却见他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

那是自他和苏唐签署离婚协议之后,她在儿子脸上,看见的第一个笑容。

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缘法。

更何况,有时候,只有真正的失去过,才会懂得如何珍惜。

撇下儿子,顾笙欢迎上了门内推出的移动手术床,满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男人起先不敢上前,直到发觉了苏唐暂且紧闭的双眼,他才快步凑到了队伍的最末,视线落在苏唐面容上,寸步不离。

苏唐对这一切无知无觉。

她再次醒来已是三天后,敞亮明净的病房里,挤着医生还有前来看望的沈司年和许愿。

每一双对上她的眼里都承载着祝贺,她吐出一口浊气,迟钝而又疲惫的,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唐唐……你真的要出国么?”

扒着橘子,许愿踌躇地看着仍套着病号服的女人,到底忍不住出声劝到:“我们都好担心你。”

护照已经办理完毕,置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苏唐低垂着眼,视线无意识落在空空荡荡的无名指上,叹出一句:“是啊。”

飞机起飞的时间,在三天之后。

舍不得好友,许愿对于苏唐所做的决定唉声叹气:“我还要上学……没办法马上去国外陪你。”

郑重其事地将一颗橘子放入好友的手心,许愿望向女人少了三分活泼的眸子:“出国之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要开心。”

苏唐失忆时的活泼性格,几乎和许愿如出一辙。

许愿喜欢那时的好友——她心疼如今沉默的苏唐,她心里明白,离开这个处处都是回忆的地方,对于苏唐来说,才算真正的解脱。

她上前抱了抱女人略微有些消瘦的肩膀,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顿时瞪大了双眼,抓起放在一侧的书包,便朝着病房外跑去。

“我去上学了!”她丢下这一句话,不忘同好友抱怨到:“我哥最近给我找了个家庭教师,和我班主任沆瀣一气……连旷课都要管。”

苏唐笑着目送她离开。

笑容在病房恢复安静之后慢慢落幕,许愿给她的橘子酸得不行,让她连心底都难受了起来。

这分难受一直持续到她登机的前十分钟。

送她去机场的人是沈司年,男人罕见的穿上了西装,绅士的一路照顾着她。苏唐即将穿过安检门前,却听见身后温柔且小心翼翼的称呼。

“唐唐。”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喊她的名姓:“我有没有机会,能够陪在你身边?”

苏唐身后还要不少等着排队安检的人,她愣怔在原地时身前身后都传来催促。

沈司年赶忙对着她挥了挥手让她前进,苏唐下意识迈入了安检门,男人最后的送别语在身后轻轻响起。

“你可以慢慢考虑。”

苏唐没有回头。

她没想过沈司年对她的感情会转变成分,眼下她除了茫然还是茫然,索性便不去理会。任由另一个人霸占自己的所有思绪。

“傅夜白,再见。”

飞机上,她望向舷窗外,同未曾出现的男人告别,也是与过去的自己,挥手作别。

殊不知在几千米以下的地面,有刚刚匆匆忙忙赶到的人,默然注视着飞机升空的痕迹,捏紧了手里带着的一捧白玫瑰。

玫瑰已然不那么娇艳,想必在来路上因为主人的犹豫受了不少折磨。

“江芜。”他收敛了低沉的外表,随手将白玫瑰丢进助理怀里,说出了一个突然做下的决定:“我要亲自管理公司在法国的市场。”

“我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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