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陆海宁骗过多少次了？她记不清了。
他总是能轻易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就像是逗弄一只宠物一样容易。
是不是说，他还有更大的阴谋瞒着她？
这样一想，张雨欣的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是不是，就连十五年前他从街头把她捡回家，都是一场巨大的欺骗？
她不敢再想下去，不敢了。
开车的李浩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见张雨欣脸色苍白，忍不住关心道：“张小姐，怎么了？”
她不开口，靠在窗口，一动不动。
脸色刷白刷白的。
“张小姐，最近有人找你麻烦吗？”李浩杰问。
空气太沉默，总归不太好。
他也不是那种擅长找话题的人，只好牵强地问两句。
张雨欣摇摇头：“没有。”
“要是有的话，你可以直接找我或者陆爷。”
张雨欣又不开口了。
李浩杰只好作罢，不再问。
他记得，张雨欣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从前她和陆爷坐在车上的时候，她总是说个不停，没完没了。
有时候陆爷嫌烦，就坐在副驾驶上，不跟她坐一起。
但那种时候也比较少，大多数时间里，陆爷和张雨欣并肩坐在后面，张雨欣说，陆爷闭着眼睛听。
他印象里，陆爷不是那种对女人有耐心的人。
除了，张雨欣。
张雨欣还是跟着李浩杰回了陆宅。
陆虎隆等得睡着了，迷迷糊糊趴在沙发上，抱着一只胖阿狸。
珍珍趴在沙发底下，也在打盹。
张雨欣换了拖鞋，悄悄走过去。
她站在沙发旁，看着沙发上的小家伙。
再仔细看看，是啊……他和陆海宁长得真像。
像极了。
难怪她跟陆海宁要小可爱的照片，陆海宁都不给。
她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小混蛋生下来是什么样子吗？呵呵……大概就是小隆隆这样。
可，她的小混蛋会喊她妈妈，而不是九九。
小隆隆的妈妈只有一个，那个女人叫赵美幽，而不是她。
撇过脸去，张雨欣准备往楼上走。
没有一点胃口，一点都没有。
陆虎隆恰好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了张雨欣。
“九九，九九，抱抱……”小家伙跟张雨欣撒娇，张开小手。
张雨欣脚步顿住，没有转头。
“九九，九九……”
“我累了，先上楼去睡觉。”
张雨欣没有转头，语气里也毫无波澜，直往楼上的客房走。
“九九！”陆虎隆在楼下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为什么九九不理他，为什么九九不抱他……
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吗？他可以改呀……
呜呜，不要不理他，他没有妈妈，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喜欢的人。
陆虎隆扔掉怀里的阿狸，迈开小短腿就往楼上跑。
很快，客厅里响起了“蹬蹬蹬”的脚步声。
“九九，九九，你怎么不理宝宝，不要不理宝宝……”
陆虎隆追上了张雨欣，拽住她的手。
软绵绵的小手触碰到她的手，张雨欣就像触电一样，下意识地甩开。
“你自己玩。”
张雨欣没有看他，淡淡抛下几个字，丢下他直往楼上走。
小家伙站在楼梯上，看着张雨欣的背影逐渐远去，心里头好难过。
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雾，小脸蛋上满是委屈和可怜。
是不是他不可爱？是不是他不懂事？是不是他太黏九九了？
为什么不要他……
陆虎隆蹲下身子，哭了。
小肩膀抽搐着，不停颤抖，哭得可难过了。
大概是听到了哭声，何管家走了进来。
一看到陆虎隆蹲在楼梯上，她慌慌张张跑上楼将他抱下来。
“小少爷，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何管家急急忙忙问。
陆虎隆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没有人欺负我。”
“那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我刚刚看到张小姐进来了，是不是她欺负你了？”
“没有，九九没有欺负我。”陆虎隆连忙道。
何管家心里头疑惑，小少爷一向听话，不会无缘无故地哭。
就算跟陆爷闹脾气，也只是气鼓鼓地不说话，绝对不会哭。
“张小姐呢？”
“九九身体不舒服，睡觉去了。”
陆虎隆低下头，垂下眼睫毛。
小脸蛋上还有无尽的委屈。
“她真得没有欺负你？”何管家不相信。
她看着那丫头长大的，那丫头脾气可不小，从小就被陆爷惯坏了。
而且那丫头喜欢陆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没有，真没有。”陆虎隆摇头。
“那我们吃饭吧？是不是饿坏了？”
“不想吃。”
“那可不行，小少爷，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饭可不是好孩子。”
陆虎隆往楼上看了一眼。
他想跟九九一起吃。
可是，他的九九不理他了。
“何管家，我是不是不讨人喜欢？”陆虎隆怯生生问道。
“怎么会呢？谁说的？小少爷你这么可爱，我们都很喜欢。”何管家道。
从见到小家伙的第一眼起，她就喜欢。
这孩子长得好看，又懂事，怎么会不喜欢。
陆虎隆低着头，大眼睛里还是红通通的。
小孩子到底藏不住心事，何管家又起了疑心。
“是不是张小姐说的？”何管家问。
在陆宅，没有人敢说陆虎隆的不是，恐怕，除了那个丫头。
“不是，不是。”陆虎隆从何管家的怀里跳了下来，“我要吃饭了。”
何管家这才没有追问，领着陆虎隆去吃饭。
楼上，张雨欣将自己泡在浴缸里。
目光涣散而迷茫。
小隆隆真得是陆海宁的亲生儿子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怀疑什么，明明，小家伙和陆海宁长得那样像。
从前好几次，她都觉得像，那时候还骗自己。
现在呢，还骗吗？
或者说，她是不是还想等陆海宁亲口告诉她？
浴室里香气浓郁，镜子上郁积了一层层水雾。
想着想着，张雨欣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又梦到了自己的小混蛋。
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她的小混蛋回来了，搂着她喊“妈妈”。
而这个小混蛋，长得跟小隆隆一样。
就在她抱着小混蛋亲来亲去的时候，陆海宁来了，从她手里抢过孩子，抱走！
他的目光凌厉而寒凉，如淬了冰一般，透着震慑的光芒。
他扫了她一眼，随后抱着孩子消失。
“不要！把孩子还给我！”张雨欣追着喊。
可是，她看不见他了，也看不见自己的孩子了！
“不……不要……把孩子还给我……”
张雨欣猛地惊醒，双臂撑着浴缸的边缘，强打精神坐起来。
原来，又做噩梦了。
这三年，这样的噩梦也做了不少了。
可每一次，都触目惊心。
浴缸里的水早就凉了，她浑身无力，额头和脊背都冒着冷汗。
看了一眼时间，原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她在凉水里泡了很久。
洗澡的时候，她总是会睡着。
因为这事，陆海宁狠狠批评过她。
毕竟，只要她一睡着就感冒，一感冒就会黏他，搅得他不得安宁。
但她不长记性啊，下一次又会犯老毛病。
后来她洗澡的时候，陆海宁都会派人来看看，或者干脆直接用力敲她的门提醒她。
反复几次，这毛病就好了些。
没想到，今晚上，她又犯了。
而且，好像感冒了。
张雨欣抽了抽鼻子，过上浴巾出来。
好冷，好冷。
草草吹完头发，张雨欣跳上了床铺。
陆宅的客房比较简单，装修布置也不如她和陆海宁的卧室。
裹着被子，没有睡意，她就坐在床上玩手机。
她一向不是一个多心的人，心也比别人大，这也是为什么陆海宁能骗得她团团转的原因……
玩了一会儿，浑身无力，张雨欣知道，感冒了。
她跳下床，准备下楼找药。
楼下的灯亮着，灯火通明，何管家在收拾屋子。
“何管家。”张雨欣小心翼翼喊了一声，“有感冒药吗？”
她一向挺忌惮何管家的，因为何管家不苟言笑，也上了年纪，很严肃。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陆宅的人了。
“有。”何管家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张雨欣倒了一杯白开水，站在原地等她。
不一会儿，何管家就回来了，手里头拿了几盒药。
“张小姐，有冲剂还有药片，你自己看吧。”
“好，谢谢何管家。”
张雨欣拿了药片，她嫌冲剂太苦。
何管家没有走，而是看着她吃完药，淡淡道：“小姐现在吃药倒不会哭了。”
张雨欣将药片咽下，脸上有点尴尬。
没错，她以前吃药的时候都会哭。
小时候是怕，长大后是习惯了，因为她一哭，陆海宁就会哄她。
比如有一次肚子疼，陆海宁拿药给她，她死活不肯吃。
“我不吃，药片很苦。”
陆海宁鄙视地扫她一眼：“十八岁的人了，还怕吃药？”
“这个跟年纪没有关系的！”她狡辩。
“爱吃不吃。”陆海宁扔下药。
“我就不吃！”
张雨欣吃软不吃硬，陆海宁一跟她认真，她就较劲，非不吃。
哪怕肚子疼得死去活来，她也不吃。
她就躺在沙发上，捂着肚子哭，头上全是汗。
一来是疼的，二来是气的。
“好疼，好疼……”
陆海宁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