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自带一个卫生间, 靠门右侧,旁边还连着一个小房间,像是从卫生间隔出去的, 墙角的地面上通了排水口。
路昉拉下灯绳, 里头倏然亮起,照得平整干净的砖石地面好像都反着光:“这是洗澡间。等浴桶打好了,你可以在这里泡澡。”
谢芸锦双眸倏地一亮。
江渡村的知青点条件已经算很好了, 方中华甚至允许让他们盖一间洗澡间, 但夏天多蚊虫,冬天又遮不住寒风,相比谢芸锦家中的浴室, 当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长辈们给他俩准备的房子有些年头, 和路昉原来的宿舍一样没有专门的洗澡间, 最多在蹲坑前面拉了个布帘。
谢芸锦是个喜欢享受的人,饶是条件差她都要在差条件中享受出花来,更何况现在?
因此还在京市那道胡同时,有天她边洗澡边和门外的路昉抱怨,说卫生间不透气,夏天闷得有味,冬天也没法泡澡,当时路昉并未作声, 趁着帮她拿衣服的间隙表露了他的心猿意马,没成想这人早就有了成算。
“你怎么这么好!”
她扬起笑脸, 小跳着蹦到男人怀里, 送上一枚香吻。
路昉料到她会高兴,却不察她突然扑过来,手臂本能地搂住人, 身子被她小小的冲击力撞得微微后仰,那个吻就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没偷袭成功的谢芸锦娇气地扁着嘴,秀眉稍稍往下撇,生动又惹人怜,路昉见了轻笑一声,手臂一动,就托着她将人抱起来。
谢芸锦小声惊呼,双腿下意识地环住他身体两侧,瞬间就变成居高临下的姿态。
“这下够得着了?”
他们刚到的时候没碰见什么人,这会儿想起还有东西没搬,两人才从屋里出来,刚走到门口,就迎上了好几个打量的目光。
“路营长,这些东西都是你家的吧?我就说咋一直放在门口没人管呢?”一位扎着头巾的婶子朗声问道。
路昉认得她,是前天做东请大家伙吃饭的周团长媳妇儿,为人热情老练,一顿饭下来,所有战士的名字职务就记得八/九不离十了。
路昉颔首叫了句嫂子,朱爱兰应了声,视线穿过路昉,落在他后头的谢芸锦身上。
他们这批军属刚来不久,对于营里的人情世故都尚在摸索之中,当然也不曾听过谢芸锦的美名。但朱爱兰是个积极性子,刚来那天就让自家男人把营里的大体情况都介绍了一遍,重点当然是那些结了婚战士。
毕竟大家就要同住一个家属院,邻居的性格和为人十分重要,可惜周团长也不是事事都知道,最后被媳妇儿催得没法了,才绞尽脑汁想出几个。
“政委的媳妇儿你早前见过了,二营营长秦援武的媳妇儿就是咱文工团的女兵……还有一营的路昉,他媳妇儿是附近村的知青……”
周团长虽然爱牵红线,但对于那些在家乡就结了婚的,他确实没什么了解,好赖又添了几句,朱爱兰才放过他,心里大致有了个印象。
因此相较其他对谢芸锦一无所知的军属,她还是有些心里准备,可即便这样,真的见到人时,却依然惊艳不已。
小姑娘看着年纪就不大,皮肤粉嫩莹润,丰盈的红唇微微上翘,形状姣好的桃花眼如一汪清泉,连眼尾都勾着点湿润的潮气,颇有种媚眼如丝的味道。
看着就是被家里娇养长大的。
其他几位军属受到的冲击力比她还大,瞧着面前亭亭玉立的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乖乖,这犄角旮旯的地方还能有恁漂亮的姑娘呢?
瞧那皮肤白哩,跟剥了壳的荔枝似的,还透着粉!那细腰,她们一个胳膊搂住都富裕!
谢芸锦抿了抿有些红肿的嘴唇,听见刚才那位婶子对她招呼道:“你就是路营长的媳妇儿吧?”
路昉对她介绍:“周团长的爱人。”
于是她冲着人点了点头:“嫂子好。”
朱爱兰看着两人亲亲密密地站在一块儿,小动作不断,笑意更深:“诶,妹子生得可真俊!嫂子就住你家后头,喏,旁边有棵树的就是了。”
闻言,其他人也赶忙自我介绍起来,可惜一时半会儿的谢芸锦也记不住,只得敷衍却不失礼貌地对付过去。
“好了好了,咱也别杵这了耽误人家工夫,人小俩口刚搬来还有的收拾呢!”
一阵客套之后,朱爱兰又开口,其他军属也说要回家准备烧饭,三三两两告别离开。
等人走后,路昉提起最后几样大件,谢芸锦跟在他后头,趁着他弯腰的动作扑到后背上,兴奋地问道:“你升职啦!”
她刚才可是听到了,路营长!
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耳畔,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后背,路昉几乎是立刻把东西放下,一只手虚虚拢到身后,把自家这个爱蹦跳的小兔子背好,开口时声音也沉了许多。
“嗯,现在是正营级。”
周团长本就有意提他,升职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谢芸锦的政审报告一下来,确实也让几个领导斟酌了许久,不过最终还是通过了。
谢芸锦为他高兴,下一秒伸出手捏住他两边脸,作怪地往外扯:“怎么不早告诉我啊!我也给你准备个惊喜,庆贺你升职!”
路昉扶着她大腿的手报复似的往上挪了一段,微微用力,然后不知道使了什么劲儿,一个天旋地转,就把人抱到了正面。
小姑娘眼眸晶亮,饱含不明所以的茫然,脸颊还透着玫瑰般的红晕,被疼爱过的花瓣唇有些肿了,本就饱满的唇瓣泛着一层水光,带着天然的诱惑力。
路昉瞳孔落下一抹暗色,挑了挑眉,别有深意道:“刚才不是已经给了么?”
闻言,谢芸锦鸦羽似的睫毛眨了眨,等反应过来,感觉到对方渐渐上升的体温,用力嗔了他一眼。
我说正经的!!
……
县城供销社内,项敬城坐在办公桌前撑着头,闭着眼缓缓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听到敲门声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进。”
孙桃枝穿着衬衫长裤,两条麻花辫坠在身前,整个人干练又利落:“主任,你找我有事啊?”
“你坐。”
她与第一次见到的模样判若两人,项敬城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姑娘,抿了抿唇,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上回给我调的香囊不太管用了,我这两天头疼的很。”
他睡眠质量差是家传的毛病,以前去了好几家医院,都只让他多多休息,别过于多虑。可这些治疗方法对他来说根本没有用,又或者说,有用,但是需要长期的坚持,短时间看不出成果。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东西能让他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效果又快又显著,没成想才过了多久,他又回到了以前那样昼夜不分的日子。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回孙桃枝说是配比的问题,帮他加大了剂量,效果果然比原先的更明显,只是用了两个星期,没作用了不说,项敬城甚至觉得自己的失眠症越发严重了。
导致的后果就是白日精神紧张疲累,时间一久脑子就抽疼,甚至影响到他的日常工作。
孙桃枝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耐,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心里有些慌张。
书里没提过女主这个方子会有副作用啊,难不成是她漏了些什么?
当初她多留了个心眼,又怕好处落不到自己身上,于是称他们家逃荒时无意中得到了一小本手札,里头有许多前人留下来的古方,家里人不识字没当回事,是她鬼使神差地保存下来,后来慢慢琢磨出门道。
方向东和项敬城都曾经表示过想让她把手札拿出来,孙桃枝哪里肯,只说怕有人搜查到早就烧了,不过方子和具体的用法都记到了脑子里。
她的记性确实不错,当初无聊为了证明小说里的方子靠不靠谱还特意上网查过,自信不会把用药和配比搞错,不过她毕竟不懂医,没有对症下药这种功夫,前段时间看项敬城情况更严重了便简单粗暴地加大了剂量,没成想非但没转好,反而加重了他的病症。
孙桃枝咽了下口水,面上不动声色地答:“我再给您调整一下。”
项敬城拧眉:“要是可以,你还是把方子写出来,我拿给相熟的医生看一看,总好过你个半吊子。”
孙桃枝做的香囊并不是简单的填塞药材,有些草药浸润过别的药汁,轻易分辨不出,若非如此,项敬城也不需要让她主动交出方子,大可以让别的医生琢磨出来。
“不行!”孙桃枝立刻反驳,“您也知道这手札来历不明,我是为了帮助您才拿出来的,不想冒风险。”
开玩笑,主动交出方子,那她还有什么立身之本吗?
项敬城觑着她,没有戳穿她的奉承话。
不想冒风险,那她做的润颜霜又算什么?
“那你说怎么办?”
孙桃枝咬住下唇,好半晌才沉下气道:“香囊的作用毕竟有限,我把方子煎成汤药给您。”
……
营里会给结婚的战士举办简单的婚礼仪式,因为难得热闹,所以只要不铺张浪费,也不拘着人办喜宴。
路昉入伍多年,工资和补贴攒了不少,自然是想往好了办。
他还记得那天回来时老爷子说的话——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断不能让谢芸锦这般出嫁。
虽然凤冠霞帔宝马金车做不到,但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他当然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媳妇儿。
于是大清早去了食堂找司务长,把一沓钱票递给他。
司务长掂量了一下,心里咋舌,开口道:“如今可不提倡奢侈铺张那套啊,你小心被人抓住尾巴。”
路昉一脸从容地说了自己的打算:“没摆几桌,我媳妇儿认生,只请一些关系近的,剩下的您拿去给食堂加餐,就当我俩给大家伙祝酒了。”
司务长这才笑起来,听他那句“我媳妇儿认生”,又觉得牙酸,摇摇头道:“成!我们也跟着沾沾喜气!”
从食堂打了饭回来,谢芸锦还在睡。
路昉自知昨晚闹得有些过了,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但今天他们得去民政局领证,还得买好多东西,不得不将人叫起来。
谢芸锦浑身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没骨头似的任对方帮自己换衣服,扯到酸痛处又娇气地哼哼两声,气不过地张口咬人。
可惜那人的胸膛邦邦硬,非但咬不疼,还咯到了自己的牙。
她感觉到男人的胸腔闷闷地震动几下,然后是他金石般的好听嗓音落在耳畔:“乖,一会儿车上你再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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