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的独子疯了，整日嘴里疯疯癫癫的说的不知道是什么话，如同梦呓一样，村子里面的人新鲜了几天，权当是傻子变成了疯子，有的同情，有的完全不当成一回事，只有张大娘四处找医生救治他的儿子。
张大是因为吸食了手帕上的种子细粉，所以才会突然神志不清，病情虽然一时严重，但是兴许过几月便好了，也不至于要了人的命，但是张大娘就这么一个儿子，爱子心切的缘故，遍访大夫无果，只好将精神重新放在了糊弄人的方士，寺庙里的姑子身上。
张大看了就害怕，又被自己母亲逼着，整日里待在烟熏雾缭的寺庙里面熏着香，高高在上的大罗神仙和罗刹使者把他惊得直哭闹。
荣五郎家里不知道被张大娘骚扰了多少回，弄得他连家里的正门都不敢进，只能偷偷的敲了敲后门。
“顺子，给五叔开开门。”
荣五郎叫了一声，不一会儿，后门便被小顺子轻轻拉开了，经过张大娘这几次的闹腾，小顺子已经学会了团结一致向前看的道理，桑小暖不在，家里面就只有一个大人可以依靠，如果他再任性不理解荣五郎，难道要让他去和小包子商量怎么应付张大娘之类的刺头吗？
他拿着今天打猎得来的猎物走了进来，向小顺子询问道：“今天张大娘可来过吗？”
小顺子给荣五郎倒了一杯水，不冷不热刚刚好入口，随即回答道：“有哪一日张大娘是不来咱们门前瞧一瞧的？满心指望着桑姨能够回来瞧他儿子一眼呢。”
荣五郎一口喝干了水杯里面的茶水，心里挺同情张大娘的儿子的，于是颇为惋惜的说道：“他的病有五成是被大娘逼出来的，前些年天天逼着他给家里延续香火，这些天又把他送去寺庙里听和尚念经，不知道吃下去了多少纸钱香火，便是小暖在也不能怎么样他。”
小包子坐在桌上听着父亲和哥哥大人一般的对话，似懂非懂，这已经成为了他写功课的时候必备要听的家庭会议了，小顺子说，“你便是插不上话，多听些有用的到耳朵里也是好的。”
他刚坐下来歇一会儿，家里的门便再次响了起来，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谁来了，荣五郎的眉毛微不可见地一皱，心里在开门和不开门之间犹豫不决。
开门，必定要把前几次和她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顺便加点新词儿安慰；不开门，显得自己不尽人情。
平日里张大娘是嚣张跋扈，处处占便宜惹事情，闹完了便倚老卖老，让他们这些年轻的后辈无可奈何，但偏偏又是这样一个人，家里的男人不顶用，一大把岁数了身边就只有一个傻儿子，二儿子出去谋生，很多年都没有消息，一旦她放下了锐利，露出了软肋，便惹得别人同情。
他还是不忍心对张大娘狠下态度，便再一次牺牲自己的时间为她打开了门，张大娘双眼红肿，哭泣不止，扯开了嗓子都是一片嘶哑。
“荣哥儿，你得帮帮大娘啊，去找找你媳妇儿，她医术好，兴许回来了帮我们家傻子看看他就好了呢？”
荣五郎扶着站都站不稳的张大娘进门坐下，倒下了一杯水，道：“大娘，您先喝水，我能帮你的自会尽力相帮，但道理是那么多的大夫都看过了，没有效果，小暖只是个普通的大夫，她也无可奈何的。”
张大娘停止了哭泣，怔怔的看向荣五郎，干枯的嘴巴里吐出一句话：“荣哥儿这是不打算帮老太婆了？你媳妇儿人人都瞧得好，怎么偏偏看不好我的儿子？！”
“我不管！她要是不回来，老太婆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小顺子一看情形不对赶紧的拉着小包子躲进了屋子里，朝屋外努了努嘴，不满道：“怎的自己儿子不大好了，就天天来找我们的事，也不想想之前是怎么对我们和桑姨的。”
小包子瞧着外面的婆婆的确可怜，皱了皱自己淡淡的眉毛，小胖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劝道：“没关系的哥哥，娘亲要是在的话会帮张婆婆的，我们再忍一忍，一会儿便能吃着饭了。”
小顺子摸了摸小包子软软的头发，只能说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被桑小暖教的知书达理，遗传了荣五郎的宅心仁厚，总能和他的父母一样体恤别人忘了自己。
但是，这有什么不好的呢？他到底是个有人疼有人爱的孩子，就算是自己也喜欢的很。
小顺子抱着小包子坐上了书桌旁，摊开宣纸，把磨好的墨汁拿到他的手边，递过一根毛笔，温和道：“我来教你写字吧。”
小包子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哥哥，你不生气了吗？”
小顺子面色平静：“不气了，练字静心。”
自小桑小暖便教导小包子，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大人打架，小孩子要赶紧躲的远远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还处于住在茅草屋里天天被荣老太太骚扰的时期，所以为了不殃及池鱼，一旦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桑小暖便把小包子藏的好好的。
虽然后来更正了这个她自己从小就讨厌的家长惯用训导，但是小包子已经习以为常，一旦她和荣五郎发生点什么口角，小家伙就自己乖乖的把自己锁房间里去了。
所以现在的日子虽然太平了，小包子还是把这句话奉为金科玉律，大人吵架只当知了叫。
小顺子没有预料错，张大娘今天确实有要把事情闹大的意思，赖在荣五郎的家里又哭又闹，街坊四邻也不得安生。
荣五郎恨不得能把人一下子扔出去，图个清净，自己腹中空空，两个孩子上了一天的课都没有人管，现在还嗷嗷待哺，然而自己却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老太太无可奈何。
他喝了一口清水，失了耐心，再也无法忍受女人哀痛的哭泣声，心里的火蹭蹭地往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