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什么时候见过自己儿子女儿都这么大了，还主动上门叫人家抚养的啊？”村子里不少已婚青年，面对此景，都流出了虚汗，静静地看荣五郎是怎么处理这等棘手的事情的，也好给自己打个预防针。
当然也有好事者嘲笑道：“遇到这样的母亲，生个女儿真是赚了，也不知道将来等她的小女儿长大嫁人了，她是不是还要挑一家去住呢？哈哈……”
陈氏还没有反应，桑小暖倒是先为别人打抱不平：“这人说话真是不知道积口德，自己将来没有女儿生吗？桑小暖还那么小，真是说得出口。”
小包子好奇桑小暖是在和谁说话，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她并没有和自己说话，便没有打扰自己的母亲自言自语。
“桑姨，你……可真是不计前嫌啊。”
桑小暖：“嗯？”
一丝不祥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散开，小顺子连忙识时务道：“我是说，这人骂的好，是我也这么骂！”
“小暖，你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桑小暖还正看着陈氏的脸是怎么由白转青的呢，被这不识趣的人吓得浑身一凛。
“爹，您来了。”桑小暖笑着拉着两个孩子一起回了家，迎上陈氏瞪得死死的眼睛。
桑老爹悄悄把桑小暖一拉，叫她俯下耳来听，桑小暖照做了，只听他道：“爹爹不求你厚待你后娘，但她毕竟照顾了爹爹这么多年，幸苦不已，爹爹领她的这个情，你给她些钱打发她走吧。”
什么？给她钱？我一个子都不会给的。
桑小暖脑子里快速地给了桑老爹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但是看他老人家满面污渍，这些日子肯定没有少受苦，怎忍心直接拒绝他，桑小暖只好点头道：“那还要看后娘的表现。”
“女大不中留啊，这么主见了……”主见在乡间不是什么好词，主要形容一个人叛逆固执，不听话，桑小暖长大了，孩大不由娘，他也管不了了，这种话只敢小声地说说。
桑小暖却一字不差地听到了，老年人在不能为力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两件事，一件是指桑骂槐，另一件——掩耳盗铃。
她不欲与他计较，搬了张椅子在门前坐着，抬头小猫似的看了看荣五郎，拉了拉他的袖子，用眼神说：“需要我帮忙吗？”
荣五郎听懂了似的，摇摇头。
桑小暖乐得悠闲，刚刚总感觉门后面有细细簌簌的声音，她猝不及防地伸手一抓，嘿！果真是两个小崽子在偷偷看大人吵架。
“回去写作业去，顺便把咱们家的鹿喂了。”桑小暖疾言厉色，教育了小崽子们一番。
小顺子自告奋勇：“我去喂鹿。”
桑小暖忍耐着闭了闭眼睛，道：“好，去吧。”
不一会儿，小家伙便牵着鹿出来吃草了，一边给鹿吃草，一边继续看戏，这忽悠人的智商和桑小暖的似乎师出同门，毫无二致。
桑小暖无奈，小顺子玩儿心有多重，她用心里的那杆秤掂量掂量便能得出结果，比牛还大的胆子足以把这杆轻飘飘的天平压弯，桑小暖朝他勾了勾手指，待小顺子走近了之后，用夸张的口型说道：“村长，找村长。”说着，还指了指村长住的地方。
两个人的默契度不够，愣是对了好多次口型，小顺子才会过意来，马不停蹄地跑了。
事情直到村长过来之后才发生了转机，桑小暖笑着迎接了小小的村子里最有发言权和名望的老头子。
他拄着一根拐棍，不喝酒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好似被夏季的病镇过了一样，自带威严。刚走过来，村子里的人就都摒住了气息，不敢再叽叽喳喳地说闲话。
“你是何人？”老头子明知故问，装作老眼昏花，不认识搬走了一年的陈氏，很是自然地坐在了桑小暖刚才搬出来的椅子上，以睥睨的姿态看着陈氏。
陈氏虽然喜欢胡搅蛮缠，那也是对人的，有权又有势的官人，她自然是不敢招惹，所以当即就和缓了态度，道：“我是桑小暖的继母桑陈氏。”
“哦，我听说了，你想把你们家的老爷子送过来嘛，对不对？”老爷子的拐杖柱了柱地，放下了故意放出来摄人的压迫感，此时像个夕阳西下，坐在门口和人唠嗑的普通老爷子。
只是别人唠嗑就只有几个人，他唠嗑有大半个村子里的人。
桑小暖好久没有见人打过官腔了，见了县官发威还颇新鲜的，这便又办了个长凳出来要拉着荣五郎和“功臣”小顺子一起观赏，大型套路现场。
荣五郎甩了桑小暖的手，低声警告：“别胡闹。”
桑小暖见和他道不同，便也就放弃了，只管自己玩的开心。
只见陈氏还揣着一口气在心里，尽管忌惮，也尽量挺直了腰板让自己看起来不卑不亢，她道：“把老爷子送过来并非是我的本意，我养了老爷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是老爷子的亲生闺女，我们日子过不下去了，是不是该接济我们一些。”
村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问了她一个问题：“你觉得跟桑老弟的这些年都是你在养着这个家，那你可帮地主种过地？可日夜纺织挣了钱？”
陈氏没有做过这些，自然是不回答，只干瞪着眼。
村长将她的沉默当作是默认了，道：“你不说我也明白，这些年你们家的情况我太明白了，都是几十年的父老乡亲，你私底下卖了多少地，接济了多少次娘家，村子里传遍了，恐怕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吧？”
村长卖了好大个关子，末了，还举目瞭望和村子里的人对了个口信，无一人不说村长说的是。
陈氏咬牙道：“那是我家老爷子答应了卖的，不卖怎么给小泰瞧病，他可是老桑家的一棵独苗！”
姜还是老的辣，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很多村长都了如指掌，什么时候进了什么人，生人还是熟人，他这心里自有一把算盘精打细算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