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莫修染在上朝的时候吐血了，直接倒在了大殿上。
回到乾元殿后，他便一直昏睡不醒。
听说他是强撑着在散朝后才倒下，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太医前去诊治。
“皇上都病成这样了，为什么不请太医？”
“回娘娘，皇上早前便严令不许请太医，违者立斩。”
白清霜心中一颤，“你们都出去吧，本宫在这照顾着。”
她看向躺在床上的莫修染，你都知道了对吧？可是，你真的知道吗？
莫修染醒过来的时候，便看到白清霜坐在床边发呆的样子。
他勾唇一笑，“你来了？”
白清霜看向他，再也无了往日的温柔与笑意，神色冰冷，“为什么不让太医来？”
莫修染看着她，没说话，他嘴角噙着淡笑，眼里溢满的情意紧紧将她包围。
白清霜被他这样看得有些喘不过气，冷声道，“你都知道了是吧？”
这次，他没有再沉默，点了点头。
“莫修染，很好玩吗？明明都知道了却不动声色，看我演戏，这样很好玩吗？”
“霜儿……”莫修染想要解释。
“别这么叫我！”白清霜直接将他打断，“我说过，顾南霜已经死了，我现在是白清霜！”
莫修染不再说话，一副乖宝宝的模样看着她，像极了莫墨犯了错讨好白清霜的样子。
可白清霜却没有闲工夫欣赏，“明知道每天的补药都是在给你下毒，为什么还喝得一滴不剩？”
“因为这是我欠你的，霜儿，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哪怕是我的命。”
白清霜再次冷笑，“莫修染你何必呢？当初你对我可曾有过一分疼惜，现在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给谁看？”
莫修染脸色苍白，“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但你知道的，我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欺骗了自己，利用她夺了她父皇的江山，他任由赵暮辞欺凌陷害自己，是他们害死了太子哥哥和母后，他还挖掉了她的双眼。
即便是父皇先害得他家破人亡，即便他有苦衷，即便他所谓的为了保护自己……
即便他后来想尽办法救活自己，甚至不惜割自己的肉给她做药引，即便在她变成傻子的那些日子，他给了她无尽的宠爱……
可伤害了就是伤害了，身体上的、心灵上的，再怎么也是消除不了的。
“莫修染，既然你不想请太医，那就等毒发身亡吧。”
想起那些往事，白清霜再也呆不下去，转身离开。
“霜儿，你真的再也不可能原谅我，恨不得我死吗？”莫修染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白清霜离开的脚步一顿，留下一个模糊又清晰的“是”字。
白清霜浑浑噩噩地往清宁殿走去，脑海里却不停地闪过以前的片段，莫修染对她好的、坏的……她竟发现有些东西变得越来越模糊。
又是一阵晕眩，她颤抖着掏出瓷瓶，吞下一颗药丸。
刚回到清宁殿，小墨水便像炮弹一样滚进她怀里，对着白清霜一阵撒娇，“霜娘娘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白清霜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将他抱起来，亲亲他的小脸蛋，惹得小墨水咯咯直笑。
看着他的笑脸，白清霜心中一阵刺痛，几乎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祈求般，“墨水，叫我一声娘亲，好不好？”
小墨水愣住了，皱起了小眉头纠结地看着她，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才好。
半晌，才小声道，“可是……可是霜娘娘不是我的娘亲啊。”
我是！墨水，我是你的娘亲啊，我是你的娘亲！
眼泪哗地落下来，白清霜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可她真的好想听他喊自己一身娘亲啊。
小墨水手足无措，憋着嘴都快哭了，这次他真的把霜娘娘弄哭了，怎么办？正在他着急的时候，突然看到莫修染朝这边走来。
他好像看到救星一样，着急地朝莫修染比划，“父皇，父皇，霜娘娘哭了，墨儿、墨儿——”
毕竟才是三岁的小孩子，一着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莫修染苍白着脸将他从白清霜怀里接过，“父皇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白清霜还沉浸在悲伤中，对莫修染会出现在这里并无太多惊讶，她下的毒是慢性的，并不会一次就要他的命，只会让他看起来像一点一点病入膏肓一样死去，看不出是中毒。
所以莫修染虽然吐血了，但只要昏睡几日，便又会恢复……
而往后症状便会越来越严重，他吐血的时间间隔会越来越短，每次昏睡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直至死亡……
白清霜不知道莫修染将莫墨抱走要干什么，她只是觉得好累好累……
莫修染不知道跟莫墨说了什么，等他们再次出现在白清霜面前。
莫墨眼睛红红地扑进她怀里，软糯糯地喊了她一声“娘亲”。
白清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喜得不知道如何反应，过了半天才颤声应了。
“娘亲娘亲娘亲娘亲……”莫墨开心得抱着她的腿，喊了一声又一声。
白清霜也应了数声，一大一小两个人，像两个神经病一样。
白清霜将莫墨紧紧抱在怀中，莫墨软软的小手替她抹去眼泪，“墨儿知道，娘亲这次的眼泪，是喜悦的泪水。”
白清霜笑着含泪点点头，却是抬头看向一直含笑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母子俩的莫修染，“你跟他说了什么？”
莫修染既然连她是顾南霜、连自己给他下毒的事情都知道，那么他知道小墨水的身世，白清霜一点也不稀奇了。
她只是好奇，他对小墨水说了什么，让他突然转变态度。
莫修染还未开口，小墨水便抢着回答，“父皇跟我说，我有两个娘亲，之前的娘亲养了我，而霜娘娘是生我的娘亲，我是从霜娘娘肚子里出来的，父皇说霜娘娘为了生下我受了很多苦，还说如果没有霜娘娘我就不会来到这世上，就见不到之前的娘亲，也见不到父皇，见不到乳娘了。父皇要我好好长大后好好孝顺霜娘娘。”
莫墨说完，捧着白清霜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糊了她一脸口水，“娘亲，墨儿以后一定会孝顺你的。”
“好。”白清霜含泪点头。
莫墨扭了扭要去撒尿，白清霜放他下去。
等莫墨走远了，她冷冷地看向莫修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墨儿的身世的？”
莫修染知道她问这句话的意思，“在你之后。霜儿，朕没那么冷血，墨儿是我的孩子，朕也疼他，若是早就知道实情，我怎么可能对他不闻不问？”
白清霜姑且相信了他的话。
……
夜深人静，暗藏的杀机蠢蠢欲动。
白清霜怎么也没想到，赵家人会兵行险着到入宫行刺。
而莫修染为了保护她和小墨水，受了重伤。
小墨水被吓坏了，他哭着喊着，求父皇不要死。日日守在莫修染床前，就盼着父皇早日醒来。
几日后，莫修染终于醒了。
小墨水趴在床边睡着了，白清霜见他醒了，也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他昏迷的这些日子，白清霜每日都要被莫墨抓着问好多遍，他的父皇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他要是再不醒，白清霜都要被烦死了。
莫修染看着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淡淡一笑，“你不是要我死吗？”
“可墨儿想要你活着。”
她终究是心软了，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为了墨儿，莫修染昏迷的时候，白清霜就给他喂了解药，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墨儿需要父亲，白清霜还怎么下得了手？更何况她……
莫修染看着呆呆发愣的白清霜，握上她的手，“霜儿，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反正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在我余下不多的毒发之前的这段日子，我们能不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就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地过？”
他的眼中一片真诚，甚至带着点祈求。白清霜久久地看着他，终是缓缓地点了头。
白清霜虽被神医医好了，可是寿命却减去了一大半，余下时日已不足十年，她不想小墨水以后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她想给他一个开开心心，有爹娘疼爱的幼年。
至于以后，即使没有她，有莫修染陪着，相信也会很好……
父皇母后、还有哥哥，你们原谅我，他终究是小墨水的父亲，我下不了手。这一次，就让我自私一次好不好？
等女儿去了后，再向你们赔罪，好吗？
莫墨睡醒了，揉着眼睛看到父皇醒了，开心得大叫起来，扑过去抱住了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