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在国外几次遇到危险,却都恰好被人救下,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许临风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只是他还不能确定,所以便没有提。

这个话题很快就被揭过,两人聊起了别的。

“你现在精神状态怎么样?还有在吃药吗?”许临风关切地询问道。

沈容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刚出国的那段时间一直在吃,后来我自己慢慢减少了药量,一直到一年半之前,我已经完全断药了。我现在很好。”

许临风欣慰地看着他,赞叹道:“沈容,你真的很棒。”他冲沈容举了举杯,“我很佩服你。”

在经历过那样的伤痛之后还能笑着面对这个世界,沈容的坚强超乎他的想象。

沈容认真地对他说:“我能好起来都是多亏了你。许医生,谢谢你。”

四年前,他抑郁症最严重的的那段时间,幸亏有许临风的开导和疏解,他才能咬紧牙关撑下去。即便后来去了国外,许临风对他说过的那些温暖人心的话也被他牢牢记在心间,给予了他无尽的力量。

毫不夸张地说,是许临风帮助他熬过了最漫长凄冷的黑夜,迎来了今日的柳暗花明。

许临风并不居功,只谦虚道:“不用道谢,我是个医生,那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他又问:“这次回来之后还会离开吗?”

沈容微微一愣,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好一会儿才说:“会吧。”

许临风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只问道:“在这儿呆多久?还有很多朋友没见吧?”

沈容淡淡地笑了一下,“应该很快就会走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眼眸深沉而平静,“我昨天已经给爸妈扫墓了,也没有别的亲人了。至于朋友……”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微翘的嘴角缓缓绷紧,原本的轻松笑意也荡然无存,他表情有些苦涩,低声道:“许医生,实话告诉你,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坚强。我根本不敢去见曾经的朋友,甚至不敢接触曾经熟悉的一切,因为那会让我很难过。”

“我不想难过,也不想心痛,所以就不去看了吧。”

这次回国,去给沈城扫墓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沈容不愿意想起以前的事,即便他的心已经足够平静,不会再为了曾经的遭遇而歇斯底里,但他还是会感觉到疼的。那些陈年旧伤看上去已然愈合,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表面的平静下,依旧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触之即痛。

眼见着沈容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许临风赶紧安慰他,“沈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许临风语气温和地开解道:“我们受到过的每一次伤害,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痕迹的。没有人能立刻忘掉所有伤痛,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向前看。”

“四年前,你以那样糟糕的状态离开,现在却能平和地回到这个地方,甚至为你的父亲扫墓,可见你在慢慢地走出来。”许临风的话语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你如今比起四年前已经好了太多,我相信再过不久,你会做得更好。”

“所以,不要着急,慢慢来就好。”

在许临风的安抚下,沈容慢慢恢复了平静,他有些不好意思,说:“让你见笑了。”

许临风失笑,“怎么会?”

“从认识你到现在,我好像总是把最糟糕的一面展现在你面前。”沈容感叹道。确实,他所有的脆弱和负面情绪,许临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许临风不以为意,“我是个心理医生,你在我面前不需要有负担。”

沈容笑了笑,“这也是我这次回国后来见你的原因。”许临风是一名合格的医生,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跟他在一起时沈容会感到难得的放松。

“对了,你现在有工作吗?”

沈容说:“我前两年突然迷上了摄影,偶尔会给杂志社投稿,也算有点收入。”

其实,沈城当年给他留下了一些遗产,再加上他以前的存款,沈容这辈子不工作也能衣食无忧,会去摄影主要还是兴趣使然。

许临风闻言赞许地点点头,“培养点兴趣是很好的,能帮助你转移注意力。”

随后许临风又问了些别的问题,关心之意溢于言表。这顿饭两人吃得很愉快,直到两三个小时后才结账离开。

许临风去结账的时候,沈容就站在一旁等他。突然,附近传来一道稚嫩的喊声,随即沈容就感到自己的腿被撞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弯腰扶住了对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撞到了他的腿上。

“小朋友,你没事吧?”沈容有些紧张地问道。

那小男孩愣愣地抬头看了沈容一眼,慌张地左顾右盼,“妈妈……我要找妈妈……”

沈容四处打量了一下,“你妈妈在哪儿?”

很快,就有一个年轻女人小跑过来,她抱起小男孩,歉意地冲沈容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啊,我一时没看住,他就跑出来玩了,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事。”沈容笑着摇头。

男孩回到自己母亲的怀里后变得乖巧起来,他还对沈容摆了摆手,“哥哥再见。”

沈容顿时一怔,而后温柔一笑,“再见。”

女人抱着男孩离开了,沈容看着他们的背影,不自觉出了神,他表情有些怔松,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临风结账回来刚好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他看着沈容略显茫然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好受。

两人默默地往回赶,回去的路上都沉默了许多。

后来,许临风终于忍不住问道;“沈容,你……想见见他吗?”

沈容呼吸一滞,良久才别开眼睛,轻声反问:“你说谁?”

他不知道许临风口中的“他”是指宋清持还是指那个他从未抱过的孩子,他只知道,他谁都不想见,也不能见。

他好不容易才挣脱了那个囚笼,绝不会再自投罗网。

哪怕他确实很惦记那个孩子。

许临风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莽撞了,便道歉说:“对不起,当我没说过吧。”

沈容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心也不由得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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