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傅焱嗤笑着，大拇指不停地翻弄着打火机盖子，整间审讯室只有打火机盖子一张一合的清脆声音。
李哥见对面的警官笑得很诡异，心里有点发怵，桌子下的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傅焱对于这种孙子，向来没什么好话：“那你家祖坟是被人撅了？一堆亲戚里就只有你能言善道？”
李哥被这句话气得满脸胀红，戴着手铐的手紧握成拳，不敢出声。
“他们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傅焱一掌击在桌子上，原本放在桌角的纸杯被力度冲击到，摇摇晃晃后掉到了地上，杯中的水洒在了李哥的裤子上。
没想到李哥冥顽不灵，一张巧嘴为自己辩解：“我看他们又聋又哑，着实可怜，便收留了他们。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难道不相当于亲戚吗？”
一时半会儿撬不开他的嘴。傅焱带着一肚子气出了审讯室，来到总控室。
“其余人什么情况？”傅焱问向总控室的林玲玲。
林玲玲叹了口气，“一会儿你等鸭子和鱼片儿出来就知道了。”
一向没发过火的鸭子骂骂咧咧地从其他审讯室出来，“傅队，除了李大壮，其余人异口同声说李哥是收留他们的哥哥。”
“那个七岁的小孩儿呢？”
余翩颓丧地摇了摇头，“那个孩子我审的，说是哥哥。”
鸭子提出疑问：“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所有人都跟提前串好供一样！”
林玲玲将平板拿给傅焱，面色凝重地说：“傅队，我在信息库里检索到了。这个李哥李德贵，像这样的场面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傅焱向下滑着。
嚯！这个李德贵可真风光啊！
全国各地城市的多个派出所，他都到此一游过。
起因都差不多，有人见他带着那么多听力残疾者，怀疑他拐卖人口。
不过每次释放的理由都一样——那些人都异口同声强调是收留他们的人。
基层本来事务就多，也便没有放在心上。
傅焱将平板扔给林玲玲，烦躁地坐在椅子上，刚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上，万昀不知道何时出现，将他嘴里的烟直接掐灭。
余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万法医敢摸老虎屁.股！
傅焱刚想发火，一看面前的人是万昀，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将自己的头发挠成了鸡窝，笑着说：“万法医这是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大家要戒烟，抽烟有害身体健康！万法医也得行动起来，不能再当老烟民了！哈哈！”
余翩嘴里小声念叨：“抽烟的除了您这位阎王，万法医很少抽，没有其他人污染环境了……”
傅焱看到余翩又不知在神神叨叨什么，一掌拍在他不灵光的脑子上。
“你个兔崽子又嘀咕什么呢！”
“那个……我在想接下来怎么审……”
万昀略沉思，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把十个人放在一起审。”
九个听力残疾者带到，乖乖抱头蹲在地上排成一排，不敢抬头。
手语老师全程跟着，林玲玲赶紧给老师泡了杯茶。
手语老师品了一口，打趣着：“我就知道姓张的老狐狸没安好心思，这哪是审一个人就结束的事？”
傅焱赔着笑：“老师您多喝口茶润润嗓子，辛苦了！”
傅焱故意安排李德贵最后一个进来。
李德贵看着地上蹲的人，仿佛成竹在胸，趾高气扬地蹲在最边上。
有人的目光悄悄转向李德贵，但在看到之后立刻吓得缩了回去。
傅焱看向李大壮：“他们的供词和你不一样，说李哥是收留他们的哥哥。”
李大壮听到这句话，突然蹦了起来，他一边情绪激动地用手比划，一边非常想努力发出声音来证明自己，可是落在傅焱耳里只有“啊……咦……唔……”的字眼。
手语老师极力安抚着他的情绪。
只是瞬间，李大壮面红耳赤，他看向他的同伴，上前晃着他们的肩膀，强迫他们抬头看着自己。
手语老师在一旁翻译：“你们怎么能临时变卦！我们不是说好了，如果再下一次进来，就一定要彻底摆脱这个魔鬼！你们难道真的愿意一辈子都被人奴役驱使吗！”
“小伟，你的腿是怎么瘸的你忘了吗！你躺在床上那几天，除了我照看你，他连药都没有给你拿过！要不是他你又怎么会成瘸子！”
“机会已经在我们面前了，只要向警察说出他的罪行，我们再也不用像条狗一样！”
许是过于绝望，李大壮说完时已经泣不成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李德贵自然能听见手语老师代为转述的。
好啊！这群白眼狼竟然想着要告自己！
他习以为常地想从旁抽出平时常用的铁链子，可这里是警局，不是那个破烂的桥洞。
李德贵在还没来得及放到物证科的证物箱里看到了自己的铁链子，他怒气冲冲地直接撬开箱子，拿出铁链子。
铁链子拖曳在地上，发出“呲呲”的声音。
所有人瑟瑟发抖，抱在一起，年龄最小的孩子已经坚持不住了，他窝在小伟的怀里，放声哭着。
可是他不会说话，哭声异常粗嘎难听，却痛彻心扉。
一旁的小伟无助地流着泪水，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手比划说：“不要出声了……要不然他会打得更狠……”
孩子被堵住了发声的地方。
他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傅焱一脚踹开面前的桌子，大步冲向还敢在这为所欲为地李德贵，一拳将他撂在地上。
“妈的！还真当没人治得了你这孙子了！”
李德贵从地上爬起，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指着傅焱说：“我要告你暴力执法！”
傅焱一把提溜起他，恶狠狠地说：“那我再给你加点伤口，让你证据充分！”
他把李德贵提溜到警局外，便听到这孙子鬼哭狼嚎的声音。
“操！真爽！好久没看咱傅队狂扁人了！”余翩真想加入外面的战斗。
万昀不放心，来到外面拉住了傅焱，柔和地说：“消消气就够了。”
“妈的！便宜你了！”
傅焱瞪着李德贵，李德贵挨了顿揍，也老实了，一声不敢吭。
李德贵顶着肿成猪头的脸，又回来了。
林玲玲看见都忍不住笑出声。
手语老师那么大年纪了，就这一天都被傅焱带坏了，气得他颤抖着手说：“真便宜这孙子了！”
傅焱眼神示意余翩，余翩立刻秒懂。
他将地上的铁链子捡起，向李德贵走过去。
其余人太畏惧这根捆绑过他们的铁链子了，只听声音身体还是下意识打着哆嗦。
“我说李哥，您不是爱绑人吗？咱今天也试试，不是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余翩跟了傅焱一年，“损招儿”倒也学了不少。
警局门口有最初动工时留下的细暖气管道，由于现在冬天取暖方式全部改成了地暖，在普通人家里也就没用了，但在傅焱这里可是对付这样王八蛋最好用的东西！
余翩将李德贵的手用铁链子绑在横着的管道上。可是管道高度大约只在李德贵膝盖上方，李德贵蹲着双手便要举过一半，时间长了胳膊酸；站着就要扎马步。总之傅焱是不会让他好过。
万昀忍不住提醒他：“别过了，要不然明天交给看守所时又得说道你。”
“放心，我有数。不让这孙子体会体会铁链子，他还真当自己天王老子了！”
见到李德贵也有今天的苦头吃，再加上刚刚李大壮的一番言语。
他们终于不再害怕，纷纷争先恐后地说出李德贵的罪行。
他们根本不是李德贵收留的，有的是因为先天性听力残疾被遗弃，有的是被人贩子拐走而后辗转到了李德贵手上。
李德贵拿他们不当人，变成自己赚钱的工具。
高兴时赏点好吃的，不高兴时便是一顿毒打。
新来的总是免不了被铁链子教育，再被拴上。每天像狗一样等着被投喂，直至彻底听话，才能从铁链子中释放出。
他们纷纷撩起了自己的衣服，仅是能看见的地方，全是抽打后的痕迹。
小伟泪眼婆娑地挽起裤子，他那条被打残的腿，已经长歪了。
鸭子和余翩真想冲上前将这个王八蛋腿打断！
林玲玲叫了辆救护车，将这九人先带去医院好好检查。
在踏上救护车那一刻时，小伟眼睛里闪烁着泪花，真诚地用手向傅焱比划道：“我们，以后真的自由了吗？”
傅焱嘴角微微扬起，点了点头。
他们激动地抱在一起，哭声都是那么的寂静，他们只能用手比划来传递着自己的喜悦，令人心疼。
鸭子给其中的李大壮戴上手铐，他虽然是无辜的，但也涉嫌拐卖儿童未遂，还是要交给法律定夺。
李大壮含泪比划着谢谢。
谁能想象到本来象征罪行的手铐，对于他来说却是自由的开始……
傅焱看着救护车逐渐远去。他们只是解救了一批人，在黑暗的桥洞下，或许还有许多……
傅焱进来顺道又踹了李德贵一脚，“说说吧，怎么又想起来偷孩子了？”
李德贵耷拉着脑袋，嘴肿得像香肠似的，还妄想讨价还价：“是不是我老实交代还能争取减刑？”
傅焱轻哼了一声，“减不减刑我不知道，但不说肯定加刑。”
一听到加刑两个字李德贵慌了，恨不得肚子里知道的事全部都倒出来：“我说我说！”
“前几天我带着小伟在幼儿园附近处……那个……乞讨……看见一个漂亮女人给了一个小孩儿一根棒棒糖，小孩儿跟着走了，我才开始以为那是他妈妈。可没想到在小孩子刚要上车的时候便开始哭闹，那个女人从包里掏出一个针管，对着小孩子后脖颈处插了进去，小孩子很快就安静下来，像睡着了一样……”
“前几天到底是什么时候！”
傅焱一拍桌子李德贵便吓得打哆嗦。
“大约五天前……”随后描述了孩子的穿着。
傅焱猛地转头看向一旁的万昀，万昀眉头紧锁。李德贵看到的，不正是童嘉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