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斜的日影打在园中花丛一侧，留下了背后好大一片暗影。魏如意就站在那那暗影里，看着顾太君被掺扶进院子，被送回房间。
老太君痛哭过后的脸，看起了像被水浸过一般发胀，精神萎靡的看不出一点前两日拿姿拿态的端庄。
魏如意撇了撇唇，怯意的笑了出来。
顾太君这般模样，肯定是已经知道了顾妙妙的死讯了。
顾妙妙的命虽不是她亲手了解，却完全在她意料中。换句话说，计划初定时，她就已经算准，顾妙妙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自己手不沾血便能结果掉一个障碍，这丫头笑的更加肆意，自言自语着，“谁跟我作对，就是这般下场。顾妙妙，你活该。”
要不是怕被人撞见她此刻一脸得意，尽而起疑，她还真学学着折子戏里的模样，来那么一段开怀大笑。
稳了稳身形，她迈出了花丛，再抬头时已经换上了一张明显的哭丧脸。有时候，她都佩服自己这戏子的天分，几乎无师自通，游刃有余。十五年里，打从五岁懂事起，余下的十年她就在变脸中得活。
这便是她魏如意存活于世的手段和本事。
看着上房中敞开的轩窗里人影憧憧，此起彼伏又是一阵哭声，魏如意心中冷笑，接着便迈步走了过去。
该她上场了。
“太君，如意听园子里的姐姐们说，顾姐姐……这是不是真的。”红着眼睛，魏如意扑到太君榻边，嘤嘤啜泣起来。
太君的伤心被勾起，抚着她头发，掩唇嚎道，“我的妙之……苦命的妙之……你怎么就敢扔下婶祖母……一个人去了……”
服侍太君的丫鬟雅萍上前，把魏如意扶了起来，怨责道，“姑娘，老太太已经连哭几场了，这身子骨哪受得了，刚劝好，倒又被你招起来了。”
魏如意抽抽噎噎站起身，歉疚道，“姐……姐，如意，如意也是因为难过……到底……到底顾姐姐是怎么……”
雅萍看了她一眼，把头垂了下去。她又去盯着看太君。
太君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她是被人害死的。”
“被谁？”
顾太君看她一眼，又把话憋了回去，将头扭向一侧，声音嘶哑道，“摄政王还在追查。”边说，又拿帕子打算去抹眼泪。
魏如意踮脚上前，拿过太君手中的帕子，轻手轻脚的替她揩着眼角，太君一时有些错愕，接着竟似得了慰藉般，露出些许慈蔼的笑。
“太君别伤心，以后就让如意来做您孙女，如意会像顾姐姐一般孝顺您的。”
“好，好闺女，太君真是没白疼你。”顾太君一把搂住了她。
“太君，顾姐姐平日为人最是和气，不曾与人结仇，怎么会遭人加害了呢？”她眨着懵懂的大眼睛，状似无心发问。
“谁说表姑娘没有仇家。”这时，雅萍插嘴忿忿道，“依奴婢看，表姑娘这案子，就是那沈家的小贱人做下的。那小贱人奴婢第一眼瞧见，就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菩萨脸，蛇蝎心。太君当日说一句，她八句话等着，如此不识大体的货色，还能做不出来更心黑手狠的事？”
沈沐清当日在夜宴上的风头，不但引得许多贵妇们嫉妒，就连这仆婢也是满心怨毒，如今这档，竟忍不住落井下石。
魏如意装出一脸惊讶，赶紧道，“沈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魏姑娘，您还小，哪里知道人心险恶。”雅萍摆开架势说教，“那日夜宴上，咱们表小姐风光，多少人称赞，那沈贱人定是看不得咱们表小姐的好，给暗暗记下了……”
“好了……”顾太君听不下去，喝止住她。魏如意不肯罢休，又扑到太君身前，佯装关心的问道，“太君，雅萍姐姐说的是不是真的，难道真是沈姐姐害死了顾姐姐？”
太君有苦难言，扬起头，浑浊老眼看着榻顶，一字字道，“妙之死的冤枉，要是最后查出来，真是她干的，我就算豁出老命去，也不能让她好活。”
魏如意眸子一脸，装出更加哀戚模样，掩唇泣道，“怎么会这样？如意还以为那日瞧错了，也没往心里去，没想到竟害了顾姐姐……”呜呜哭起来。
顾太君闻言一凛，严肃的看着她，“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魏如意故意拿捏着，不肯马上说出来。
太君急了扯住她的手，“快说啊，放心，有我老婆子做主，你只管说。”
魏如意这才道，“其实那夜，如意看到沈姐姐几次看向顾姐姐的目光，都含着怨气，当时人多杂乱，以为瞧错了，事后想起来，也只当是姐妹间的小小意气，竟没想到，沈姐姐原来……”
顾太君顿时脸生横怒，咬牙道，“果然是她，沈沐清，我与你没完。”
“太君别急，这也只是如意的胡乱猜想，如意年岁小，哪里懂什么，可千万不要因此错怪了沈姐姐，引得王爷怪罪。”她凿补道，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太君冷笑道，“正是因为你年纪小，句句说的才都是实在话。”说罢又抚着她头发道，“孩子你放心，你今说的话，太君会记在心里，绝不会对摄政王讲的。”这么说，既是因为要包庇她，也是因为对景承煜生出了失望。
这正是魏如意求之不得的，心里头对顾太君的不屑更重了，果然是个老眼昏花的废物，三言两语就上了道，她心中暗爽道。
顾太君生着闷气，以至于景承煜回来，没给他好脸色。
“外祖母用过饭了吗？”景承煜想着她难受了一整天，害怕她身体扛不住。没等雅萍开口，太君已经冷冷道，“不劳摄政王费心我这老婆子。你要关心，该去关心你的沈姑娘。”
景承煜一怔，思及顾太君从京兆府离开时，明明情绪已经稳定了，怎么这会又闹起情绪了。
雅萍赶紧笑道，“王爷放心，方才魏姑娘盯着人炖了补汤，已经伺候太君用过了。”
魏如意！
景承煜眸子一闪，眼尾荡扫过一抹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