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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母眉峰下压,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了起来,她往后靠了点,想去看许颖夏的表情,但是许颖夏只顾着埋头在许母的肩膀上。

许母呢喃了一句:“什么?”

许颖夏咬咬牙齿,压下了其他的情绪,道:“妈,当年,爸爸抱错了孩子,他以为我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是……抱回来了这么多年,你们也都当我是亲生女儿,我也从来没想过,我会不是你的女儿。”

“命运就是这样爱捉弄人,我意外地发现血型和你们都对不上,我就去偷偷查了,结果发现,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女儿,我和爸爸、和你都没有血缘关系。”

许颖夏抱着许母的手越来越紧,仿若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妈妈,你会原谅我么?我太自私了,那时候我刚刚知道这个事实,我太害怕了,我不敢告诉你们,我害怕你们会不爱我,所以我隐瞒了这件事,后面更加地爱你们,想用我的爱,来弥补你们。”

许母的脸上已经失去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怔然,她睁大了瞳孔,漆黑的瞳仁里,暗沉了下来。

许颖夏感觉到许母身体的僵硬了,她胸口发紧,眸光闪烁,抬起了头,双手改为扶在了许母的肩膀上,她的眼圈泛红,瞳眸里布满了血丝,她轻轻地咬着下唇,透着脆弱的无辜,如鲠在喉,嗓音哽咽:“妈,你还是怪我对不对?我也怪我自己,怪我懦弱,怪我自私,怪我让你没能早点知道这个事实,早点找回亲生女儿。”

许颖夏声泪俱下,说着,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她下手挺狠,原本脸就已经肿了,清脆响亮的一巴掌呼了过去,更是惨重。

许母吓了一跳,拧了下眉头,看到许颖夏还想给自己一巴掌,她心里一疼,连忙阻止了她:“你这是做什么,夏夏,妈妈什么都还没说呢,你怎么就打自己了!事情我都还没问清楚!”

许颖夏抿紧了唇线,睁着眼,无声地落泪。

许母还没完全地接受这个事实,甚至觉得有些荒诞,她如同游离在了这个事实之外,她皱起眉:“夏夏,你说你的血型跟我对不上?跟你爸爸也对不上?”

“嗯。”

“可是志刚当年找你回来,肯定做了DNA鉴定啊。”许母轻轻地呢喃出声。

许颖夏吸了下鼻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她刚刚还没说完的话:“我知道了我自己的身世后,我一直很害怕,一直想弥补你们。”她睫毛湿透了,睁着如洗的黑眼眸,看着许母:“你记得五年前,陆衍病重,我们许家又遭遇经济危机,我提出为陆衍代孕生一个孩子的事情吗?”

许母当然记得,她心里一阵沉重的叹息,他们那时候想寻求陆家的帮助,陆衍在,陆衍自然会无条件帮助许家,可是陆衍病重了,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世,他一旦过世了,许家要想再获得陆家的帮助,就难了,许家的所有人都在为这个事实烦恼的时候,夏夏主动提出了她愿意为陆衍怀一个孩子的话,她还说,这样的话,就算陆衍过世了,陆家还能有后,许家还可以用那个孩子源源不断地从陆家获得帮助。

许母知道许志刚不会同意的,所以一开始是瞒着许志刚的,而且这个生孩子的理由太过自私了,许颖夏和许母商量,一定要以爱的名义去说服陆衍的负责护士,拿到了陆衍的精子……

夏夏那时候还跟她说——如果事情暴露了,妈妈一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就好了。

许母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塌陷了一点点。

这是夏夏,爱她的夏夏,爱着许家、愿意为人牺牲的夏夏。

许颖夏眼圈红红:“我知道我隐瞒我不是您亲生的事实,太过自私又太过残忍,可是我只是不想离开你们,想多要一点你们的爱而已。”

许母心里的湖水被春风吹起一池褶皱,微风轻扬,夏夏还是个孩子,孩子都想要别人的爱和关注,孩子遇到这样荒谬的事情,出现像夏夏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她问:“夏夏,然后呢,你今天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想告诉我了?”

许颖夏咽了咽嗓子,胸口微微起伏。

“因为,我一直都在暗地里寻找,许家真正的女儿,真正的许颖夏。”

许母眸光定住,怔怔的,嗓子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拔干了起来:“你……找到了?”

许颖夏轻轻点头:“我找到了。”

许母胸口的心脏,不停地跳动着,越来越快,如同密集的鼓点,不停地撞着,她脑海里的神经也震动了下,绷得如同快要断开一样。

“是谁?”

“是……言喻。”许颖夏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许母的瞳孔快速地收缩着,她的耳朵里轰鸣着,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重复地问了遍:“是言喻?什么?”

许颖夏轻轻地“嗯”了声:“是言喻,妈,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我没有想到,会是言喻。”她睁开眼,漆黑的眼眸如同镜子一样干净,倒影出了许母震惊的面孔,“言喻和爸爸的DNA鉴定能吻合上,但是我很快就又感觉到有点轻松了,因为我不想再背负着秘密,不用再背负着愧疚感,让自己睡不好也吃不好,而且,我和言喻真的很有缘分,对不对?四年前,我恨她抢走了陆衍,恨我自己失去了陆衍,但在我得知她是真正的许颖夏的那一瞬间,我忽然就放轻松了,忽然就解脱了,因为我也抢走了她的爸爸妈妈这么多年啊。”

许颖夏的语气轻柔得缥缈得让人几乎快听不见了,带着卑微,让人听到的人,忍不住心里酸软,有再大的怒意,都生气不起来了。

许母皱眉:“就算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言喻才是,谁也不会去怪罪你啊,因为你就只是一个孩子,所有的一切都和你没关系。”

更何况,言喻是有意识地抢走陆衍;而夏夏什么都不知道,来到了许家。抢男友和抢爸爸,根本就不是两个能放在一起比拟的事情。

“可是,言喻不是这样想的啊。”

“什么?”

许颖夏说:“言喻的想法才是大众的想法,她恨我,强占了她的父母,她怪我,也恨我,她不会原谅我的,她以前受过了那么多的苦楚,怎么可能轻易原谅。”

许母微微眯眸,眉眼染上了些许寒意:“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怪罪你做什么?”许母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将几件事都联想在了一起,忽然严厉地问:“夏夏,妈妈问你,这次是谁打的你?”

许颖夏身体微微一颤,她连忙摇摇头:“我不知道。”

许母越想越气,她眉头越皱越深:“是不是言喻?她找人打你?还是她亲自打你?她知道了她才是许家女儿的事情,对你发火了,她想回到许家?”

许颖夏一声不吭,无声地默默落泪,只是一直摇着头,断断续续:“不是……不是……”

越是否认,越是慌张,在许母的眼里越是有问题。

她已经笃定了,肯定是言喻打的,言喻在孤儿院那么多年,言喻又是律师,有的是手段,想对付一个被许家娇养长大的许颖夏,太容易了

许母的目光逡巡过许颖夏伤成那样的脸,有心疼,也有心寒,夏夏怎么不是她的女儿,言喻为什么可以那样心狠,那样对夏夏下手。

不行,她得去问志刚,让志刚去调查清楚,还要让志刚交待好当年的情况!

许颖夏抬起了眼皮,睫毛翕动,眼尾沾染着透明的水珠,咬着唇,许母让她躺下休息,她忽然握住了许母的手,很小声又不安地问:“妈妈,你会不要我么?我愿意让言喻回来的,也愿意退让出许家大小姐的身份,我只要,你们不要把我赶出许家就可以了。”

许母心脏疼得不行,安抚她:“别担心,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女儿,也永远是许家的女儿,你放心休息吧,别让妈妈担心,等你好了,妈妈带你去法国扫货。”

她坐在许颖夏的床畔,看着许颖夏不安地闭眼,等到许颖夏睡着了之后,她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许母走路的时候,脚步有些浮,像是没落在实处一样,她以为自己的心情很平静,但走出病房的时候,她手脚发软,脑袋胀痛,神经抽搐了下,她连忙扶住了一旁的椅子。

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了。

心脏跳动的速度太快。

她眼前慢慢地黑了,软了下去,陷入黑暗世界之前,听到了护士紧张的喊声:“许太太,许太太,医生,许太太晕倒了,血压升高了。”

*

许志刚正在忙公司和忙亲子鉴定的事情,又忽然接到电话,说是他的太太晕倒了,吓到他脑袋一空,什么都想不起来。

挂断了电话,他强自镇定,连忙赶去了医院,他推开了病房门,看到了他的太太安静地躺在了床上,脸色苍白,手上正在输液。

医生看了许志刚一眼,示意许志刚出去。

许志刚合上了房门,医生说:“病人身体不好,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受不了刺激,她今天是血压突然升到200多,才晕倒的,幸好就在医院,抢救及时,不然很有可能陷入深度昏迷或者脑溢血,也有可能影响到身体某个部位的神经,而导致残疾。”

许志刚的手紧紧地攥起,他轮廓紧绷,咬紧两腮:“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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